我默不作声的站着,别扭的别开头。这大晚上的,把我带进他寝宫是几个意思?
“慕言……你大可不必防备…朕。朕未曾多想…只是有些话,想好好问问你。你且听清楚,朕只问你一次,至今日之后,必定不会再重提此事。也绝不用皇家威严逼迫与你,只望此时此刻,你可直言。”
“我不愿意。”
耶律绮的眼神暗了暗,苦笑起来。
“你都未曾听朕说,怎就知道不愿意?”
我叹了口气,正色的看着他。他耶律绮如今是大漠的皇帝,也有皇者之尊。我这般直言拒绝,实在是下下之策。日后,我必定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用到大漠。可他那般的眼神之下,我却又不愿意虚与委蛇。真话虽然残忍,却是真实的。
“我不愿意做你大漠的妃子。”
耶律绮想过无数个日夜,想过她万千种的摸样。也想过今日,私心里,他期望这个人能低头娇羞的答一句愿意。可每每午夜梦回,都是如同今日一般,清冷的一句不愿。其实,他明白,自四年前,自己与这个女子,就再无可能了。
耶律绮闭了眼,不再去看她。生怕自己再看,就要做出混账的事情。
“知道了,你走吧,朕……累了。”
“是,皇帝陛下。”
待门关上之后,看着这个屋子里冷清的摸样,捡起掉在地上的书。他耶律绮第一次后悔,后悔自己当初接了皇位。若自己还是个皇子,那即便不能拥她入怀,也能时时陪伴。任凭天涯海角,只要能陪着,他就知足。可如今……这皇宫如同牢笼,他只能眼看着,眼看着那个女子又要飞往他看不见、触碰不到的地方去。
我出了皇帝的寝宫,哪怕已经累成了狗,却一刻也不想多留了。虽然我知道耶律绮不是个坏人,可我还是不愿多留。若是今日不走,谁知会不会夜长梦多?我摸着路,去了太子的寝宫。见那灯幽暗,还当他睡了。推门而入,却见他在看着一块破旧的帕子。
“尘灵……你…你怎么了?”
这孩子,即便是连个笑容都是那么少见的孩子,这会儿居然会一个人暗暗垂泪?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大大的威风了一把么?怎么这会儿又哭了起来?难不成,还有人敢欺负他?
“这是怎么了?你…你怎么?”
“我的生母……我的生母已死了。你可知道,我是多想见一面?我多想问问,当初为何将我丢弃不顾。我就只是想见一面……可她…居然连一个机会都未曾给我。”
我默然无语,我并不懂得如何劝解他。只能伸手,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柔声说道。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我不看,你哭吧。”
翌日。
我揉着自己的一对熊猫眼,哈欠连篇。
“怎么?慕言这是一夜未眠么?我可听说了,说是昨夜你去了三弟的寝宫。难不成……也是,那可真是累人,还真要多多休息呢。也怪三弟不好,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
“你个头啊!我昨夜是去过,可我不过小坐了一会儿。最终,我可是歇在太子寝宫的!”
“这……当真是大胆,太子你都敢染指了。”
“耶律墨染!!你个鸟人,尘灵才多大,你觉得我俩能干嘛?他昨天晚上哭了一整晚,我哄的都崩溃了好么!你要是不信,你自己问他去!我要睡了,没到之前,谁再吵我,我咬死谁!”
耶律烈不作声,闭目养神。等着这女子睡去之后,才睁眼。
“二弟,太子为何哭?”
“若是我未曾猜错,应该是为自己的生母吧。他的生母本是皇后的粗使宫女,被皇后垂怜,就一直跟着皇后。没成想,不明不白的大了肚子。皇后家中是位高权重的书香门第,怎能允许这种事情。若不是皇后苦苦哀求,这孩子也绝留不下来。孩子是生下来了,可他的生母尚在月子中,就被皇后家中的人下手弄死了。说是……不可玷污家族名望。尸首……都不知去了何处。皇后觉得这孩子可怜,嫁入宫中之时,就将这个孩子一并带了过来。”
“是吗,知道了。”
“哎!大哥,你说昨夜慕言和三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哎!哎哎!!大哥,大哥!真是,一个两个都这般无趣。”
耶律墨染喝了口酒,掀开帘子看向外头的景色。一早上,他晨起舞剑,见苏慕言带着太子像逃命一般的出宫。一时兴起,就跟了出来。谁知在宫门口遇见守夜回营的大哥,这不……就这么几个人一起出来了。
“二皇叔。”
“嗯?尘灵醒了?”
“嗯。”
“再睡一会儿吧,离渊月国还早呢。”
“二皇叔,父皇……喜欢我么?”
耶律墨染一愣,看着那孩子脸上紧张又害怕的神情,不由温和的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自然是喜欢的,不但你父皇喜欢、你母后喜欢,大皇叔和二皇叔都喜欢。”
“嗯,谢谢二皇叔。那……我再睡一下。”
“好。”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晚上了。我出了马车,见外头天都是黑的。抬头,倒是意外的看见了许多星星。真是好久未曾见过这般美的夜空了,我站在原地,抬头看着,心情大好。
“你可算是醒了,这是真能睡。从白日里,睡到了黑夜。你怎么也不知道饿呢?好了好了,这烤鹿肉刚刚好,你就醒了。真是好巧,好巧。”
我不理会耶律墨染那张嘴,径直走到篝火旁。虽然方才听他说鹿肉,有了些心里准备。可真的看见如此庞大一整只,还是不由的惊叹了一声。
“这可是我大哥抓来的,厉害吧。”
“又不是你抓来的,显摆什么?”
“哎!你这个女子,当真一点也不温和。”
我不理他,对着耶律烈点了点头。他也对我点了点头,递过了一块肉。我们几个就着酒,吃掉了不少鹿肉。其余的都一块块割了下来,用小包裹包好,放在了马车之上。
“今夜看来是到不了客栈了,你们去歇息吧,我守着就好。”
“我陪你一起。”
“好。”
我和耶律烈就这么干坐着,一句话都没有。我见过话少的,可没见过话这么少的。人家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就这么看看天,看看篝火,看看周围。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忽然开口了。
“为何不留在宫中?”
一开始我还没反应过来,可随后我就明白了。我苦笑了下,伸了个懒腰。
“我这种女子不适合深宫,可别当我是信口胡说、存心寻了借口。我以前……我以前也是宫里的娘娘。我住过那样的皇宫,我也爱过那样的皇帝。可结果……终究是我的性子不好,学不会那般温柔可人。不待着也好,外头多自由自在。我想做什么做什么,想哭想笑,都不必藏着掖着看人脸色。再也没那些个尔虞我诈,没那些肮脏手段。”
“三弟和渊月国皇帝不同。”
“嗯,我知道。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看起来,确实不同。可你能否担保,数年后,他也依然不同?”
耶律烈默然,渐渐明白了些。
“我是个自由自在惯了的人,若是不自由,我会死的。”
“那,二弟呢?他不是皇帝,不住宫里。我瞧得出,他对你,也与众不同。”
“耶律墨染?看他那样子就知道必定不缺姑娘,既然人家那么多姑娘了,我干嘛还去添乱呢!你说是吧!”
“有理。”
“哎!对了,我带了尚好的桂花酿,你喝不喝。”
“喝。”
我们渐渐的聊开了,天南地北的胡扯。其实耶律烈绝对不是个莽夫,相反他心思比谁都细。只不过许多事,他看明白了,却不说罢了。这种才是真正的聪明人啊。
“回去后,打算如何?”
“凰栾此前从宫中私逃,不过也亏得她私逃,才被我抓到了痛脚。如今,我已经想了法子,让人抓住了她。此刻她已经身在皇宫之中了,到时候你们带着尘灵进宫面圣,不必多说,就说太子在渊月国遇袭。届时,自会有人带着凰栾出来。尘灵只要在众人面前,将她指认出来,就大功告成。之后的事情,就不劳你们费心了。我自会安排妥当的。”
“你很聪慧,我信你能料理好。只是,我这人不善言辞,却要直言一句。”
“你说便是。”
“三弟对你的心思,你心知肚明。此次,事关太子。我无话可说,可若是日后……你利用他的这份心思。我耶律烈必然不会轻易绕过你。”
我愣了一下,低头不语。这一次,我确确实实利用了他耶律绮。我利用过许多人,从未有过一丝亏欠。可今日,我却第一次,觉得羞愧难当。
“夜深了,你去睡吧。我看着就好。”
“那……就劳烦你了。”
“不必客道。”
我回到马车上,并没有坐进去,只是坐在赶车位上,抱着膝盖,抬头看那一片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