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上，方青宁起了个大早，天色未亮，便跟方子辰忙着把一应物什往车上装。

两人正忙着，突然一个人冲进他们家门。

方青宁连对方脸都没看清，那人已经跪到她面前哭了起来。

两人都吓了一跳，方子辰更是麻利地挡在她面前。

地上的人边哭边说：“青宁姐，你带我一起走吧！”

等把灯拿到近前，把人从地上拉起来，才看清是何氏家的方妮。

她只穿了一身单衣，身上到处都是伤，头发散乱，盖了半边脸，还有半边上被抓了几条血道子，眼睛又红又肿，泪珠跟断线似地不断往外涌。

方青宁赶紧先拿了自己的衣服给她披上，问她发生了何事。

方妮只是哭，让方青宁带她去东陇，别的就不肯说了。

刘氏也被惊醒了，披着衣服出来，听了一通方妮的话，就把方青宁拉到里屋去。

“丫头，你可不能带她走。”刘氏道。

方青宁问：“怎么了？”

刘氏：“她这一看就是跟你何大嫂子生气了，小女儿家，跟自己的娘生气，哪还有隔夜仇的？你要是把她带走，那事可就大了。”

方青宁倒是奇怪了：“你怎么看出她是跟自己娘生气的？”

刘氏默了一下才说：“你何大嫂子家里不好过，难免有脾气不好的时候。

前两日你们上山了也不知道，她去山上挖野菜，大概是摔伤了。

回来方妮又惹她生气，于是就赶着打她一顿。

方妮是大丫头了，不受打，就跟她满院子跑。

这两天娘俩都在因这事闹腾，全村人都知道呢。

看眼下这情形，应该是白天又吵了嘴，夜里便趁着方妮睡着，才逮了机会打她。”

方青宁：“……”

竟然还有这种娘！！！

“她自己摔倒了，就把气发到女儿身上，她有病吧？”方青宁着实气愤。

可看刘氏的样子，好像对此习以为常。

“村里哪个孩子不挨打的，可打是打，也不能跟家里生个气，就跑出来吧。

这会儿你何大嫂子还不知道，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闹起来。

丫头，你听娘的话，把方妮劝回去，你们快去东陇县吧。”

原先方青宁不知内情，还想劝方妮呢，这会儿知道了，反而想带她走。

但刘氏说的也不无道理。

她要真把方妮带走，何氏肯定来他们家里闹。

到那时，方青宁不在家，刘氏又软弱，就任着何氏吵闹讹诈了。

她出得门来，跟子辰说：“子辰哥，麻烦你把里长叫来我家一趟行吗，我有事跟他说。”

何氏家的事，方子辰知道一些。

气是气的，但这都是别人的家事，而且父母管教子女，外人也说不得什么。

如今方青宁要管，他乐意帮一把手。

麻利的回去喊他爹了。

方腾来了以后，方青宁先把何家的事说了，然后道：“方妮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天天被这样打，人都打坏了，她没找到我也便罢了，既然找来了，我就想帮帮她。”

方腾最清楚方家村的事，谁家人品怎样，谁家孩子乖不乖，他明明白白的。

听了这话，不自觉看了方青宁一眼：“你想把她带到东陇县去吗？”

“嗯，那儿能帮她找个活儿，好歹有吃有喝不挨打。”

方腾叹了一口气：“青宁啊，你心善叔是知道，可何氏泼的很，你把方妮带走，以后就跟她家里撇不清了。她三天两头来闹，你家怎么受得了？”

“我知道，所以让腾叔过来做个见证，跟她说个道道出来，以后让她找不了麻烦。”

方腾明白她意思了。

两人抓紧时间把此事合计一下，这边刚说妥，那边何氏就追上门来了。

她一进青宁家院子，就大骂起来。

明里是骂方妮，但含沙射影，词句难听之极。

方妮正在屋里，听到她在外面叫骂，人猛然受惊，手里端着的一碗热汤一下子洒了出来，倒了自己一身。

又烫又怕，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刘氏赶着出门，想劝住何氏。

可她怎么会听，指着她家屋门口骂：“小贱蹄子，竟然跑到这里来，我告诉你，就是躲到鳖壳里去，我也能把你拉出来，我是你娘，我管教你天经地义。”

方青宁和方腾已经出来了。

“嚎叫什么，要叫回你自己家去叫，大早上在别人家里闹，成何体统？”方腾先说话。

何氏一听，过去抓住他，嚎的更凶。

“里长，不是我要到别人家里闹，是我闺女在这儿。”然后，头一扭，又朝着屋里叫嚷，“方妮，你个死丫头，还不爬出来？”

方妮哪敢出去，缩在屋角，只顾流眼泪。

方腾已经甩开她的手：“你闺女长着腿，是她自己跑来的，也不是人家把她绑来的，你就算是来找她，不能好好说话吗？在别人家里大吵大闹，是怎么回事？亏你三天两头还来人家家里借面，你脸不羞呀？”

何氏要知道羞，也不会办出这样的事来。

方腾的话，根本就没到她心里去，反而是因为有人搭腔，助长了她的气焰，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哭声又长又响，一大早上硬是把左邻右舍都叫了出来，争相来方青宁里看热闹。

这期间，方青宁一直没说话。

她安静地看着何氏，看她能闹出什么花来？

方妮不出来，她便一直在院子里哭呀叫呀，足足吵了一个时辰。

把看热闹的邻居都吵烦了，各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说白了，看她闹事也填不饱肚子，人家还不如趁机多砍两捆柴，买了还能换点面。

何氏也终于气竭，见方青宁和方腾都冷冷看着她，刘氏已经去厨房做饭了。

厨房里面飘出来的饭香味，让她的肚子突然饿的像狼掏。

巨大的力气消耗，得回去让她多喝一碗汤，真是要不得。

“里长，这事你管不管，你不管我去屋里拿人了。”何氏道。

方青宁终于站出来了：“你敢去屋里试试，我可不怕你，打一顿送到官府，就说你眼馋我们家的东西，进来偷的，让你在牢里住上半年去。”

何氏一听，“哇”地一嗓子又哭了出来。

可惜，前面真的消耗严重，此时她想再闹大一点，都没力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