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恩泽在外面忙了好多天,人分配出去好几批,轮换着在各处寻找。
可是仍没有任何消息。
入夜后,他愁眉苦脸的进宫。
在御书房的门外,又停下来,伸手搓了一把脸,把眉头搓开,尽量不带一点情绪地往里进。
刘昭坐在书案后面,面前是成山的奏折。
有一摞堆的特别高,也特别引人注目。
裴恩泽只扫了一眼,就在心里想,又是都催着他当皇帝的。
说实话,这种话他之前也说过,可说过一次,被刘昭驳回后,他就聪明的不再开口了。
但文臣不一样,文臣有一股执拗劲。
虽说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有时候在朝堂之上,能不怕压力,跟君王相争的,也往往是这些柔弱的书生们。
所以,有时候裴恩泽还是挺佩服他们。
不过,他此时没心情关心这个,他在想,待会儿怎么给主子说他的事。
刘昭微垂着眼皮,把手里的奏折看完,连朱批都没给,就撂到一边。
伸手去拿另一本的时候 ,才开口问:“如何?”
裴恩泽咽了下口水,把话含了又含,才吐出来:“还没消息。”
说完,等了片刻,见刘昭没应声,他微微抬头往上看了眼。
年轻的主公,眉目间带着坚毅,既是此时垂着眼眸,也给人一种凌厉之气,让人窥之心生畏惧。
可再怕,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裴恩泽尽量放轻声音:“主公,顾鸣已经在那处寻了两三个月,几乎连地上的草都拔出来看过了……”
“啪”地一声响,一本奏折被刘昭拍到案子上,他的眼皮也一下子掀起来,直视着裴恩泽。
“我让他拔草了吗?我是让他找人。”他声音不大,但却含着怒气。
裴恩泽心里已经生出退意,可还是咬咬牙,把头皮硬起来道:“可已经找了这么久,如果方姑娘还在,无论在哪里,都应该找到呀!”
自从方青宁在那片山谷出事后,他们向各处发消息,从北疆,到方家村,东陇叶城等地。
而那边山谷,真的是连石头缝都没有放过。
那条她可能落水的河,从上游到下游,行船数百里,发现一块布条都要捞起来看看。
可到现在为止,仍是什么也没发现。
裴恩泽觉得,他家主公有点魔怔了。
如今连正事也不做,那刘珏明明已经抓到,却被他悄悄关着。
不给人见,也不登基,把朝臣们的奏折都扔一边,反而天天在找那个方姑娘。
要是人能找到,还便罢了。
现在的问题是,已经凶多吉少了,可主公的架势,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
裴恩泽瞧不出刘昭的神情,但从那紧绷的脸上,他觉得事情应该不太妙。
算了,今天自己冒死多说两句话,劝动劝不动的,他也负不了责,还是赶紧退下去吧,省得再被烧着。
谁知,他才刚一搭手准备行礼,连身子还没弯下去,就听刘昭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裴恩泽:“……”
尸……尸也不好找呀。
如今是什么天气,如果真死了,怕是连尸都烂没了,还忘哪儿去找?
不过,他不敢再往刘昭的心口插刀,赶紧搭手一躬到:“是,臣立马传令下去。”
弯腰退出御书房,裴恩泽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奇怪了,这个地方明明宽敞的很,可他每次来,都觉得憋的很,憋的气都上不来,好像屋顶要压下来一样的感觉。
御书房里的刘昭,此时连手骨节都是白色的,放在案桌上的拳头,几乎捏成石头。
他不相信她会有什么事。
他们说好的,她会等他回去找她。
现在找不到,不过是因为他没去。
京城里总有太多杂事,拽着他走不开。
他派了那么多人去寻她的下落,可那些人里没有他,所以她没有出现。
刘昭的目光移到那些奏折上。
这里面,一大部分是让他赶紧称帝,还有一部分,是让他赶紧纳妃。
那些辅佐过他的老臣们,都开始为自己的未来着想了。
不知是怕他卸磨杀驴,统了天下就把他们踢开,还是想未来的官途更为坦荡一些,争先恐后把自家的姐妹,女儿往他身边塞。
刘昭对于此事,一概不理。
可是方青宁这一失踪,禁卫军大肆寻找,还是会把风声走露了出去。
如今朝中已经有人,也在暗暗打听方青宁的来历和过去。
刘昭微微闭了下眼。
他必须尽快把人找回来,放在自己身边好好守着。
如果是给别人抢了先,对那个小丫头就太不利了。
他刚才忍着心痛,对裴恩泽说那句话,也是有意的。
就让外面居心不良的人,以为她已经出事吧,这样便免去了她的一些麻烦。
伸手又拿了一本奏折,很快扫完上面的内容。
他顿了一下,拿起朱笔在上面画了一个“准”字,然后旁边写上:着礼部安排,选五月吉日。
此事一定,第二天御书房就热闹起来了。
众人的称呼,从之前的太子,主公,主子等杂乱,一下子统一成了陛下。
登基大典选在五月中,日子礼部已经选好。
后面跟着要准备的是各项登基事宜,够他们忙上一阵子了。
而百官也很忙,皇上要登基,政局算是稳定下来了。
主位上那位一定,下面的朝臣也要尽快找准自己的位置。
先前不坚定的,左右摇摆的,如今都吃了称砣铁了心,再无他念。
各忙各的,反而让刘昭清静了下来,至少,案头上的奏折就少了一大半。
没人再苦口婆心劝他登基的事,反而抓紧时间,把朝中该揽的事都揽下。
新帝登基,谁的表现最好,谁就会越得重视,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
连一些极于想把女儿、妹妹塞到刘昭身边的老臣,此时都安静下来了。
毕竟新皇登基以后,他再拒绝也是要选妃的,也就不急于这一时了。
难得清闲之下,刘昭去懿祥宫看了慧太妃一趟。
从她那儿出来,换了便衣,带了一个随身侍卫,出宫。
出宫之后,又去裴家,在裴家换了另一套衣服,且精心打扮一番,确认并不会再被人认出来,这才又出城。
裴恩泽急的直搓手,却是连跟也不敢。
皇上这是秘密出宫,他不但不能跟上去,还得去宫里给他打掩护。
他堂堂一个京城禁军统领,如今就干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