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村对她们两人的意义都不同。

方妮的家在那里，而方青宁则是因为明卿。

两人心有同向，一拍即合。

从夜市回去后，就准备回方家村的东西。

方青宁要准备的多，毕竟村里那么多人，过去都对她很好，心意自然要送到。

从吃的用的，买到孩子们读书认字的工具 。

他们当初走的时候，把那位先生留下了，而且还预付了三年的银子。

所以村里的孩子，应该还都在读书。

从女孩儿的头花，买到男孩子的衣服。

老人的棉衣，帽子，还有送给方腾夫妇两个的，包括方子辰新婚的礼物。

林林总总，装了一大车。

方妮也收拾了很多，可是收拾到最后，她的眼睛就红了。

她收拾的东西，送不出去。

那个地方，再也没有稀罕她东西的人了。

好好的两包礼物，又被她一下子抖开，全部散到床上。

方青宁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她默默帮她把东西重新装好，轻声说：“带回去吧，他们看着也是高兴的。”

方妮难得说一次话：“她怎么会高兴，过去都是她占别人的便宜，满村子去拿人家的，借人家的，借了也从不说还。

现在她自己收不到了，我要是把这东西给了别人，她能从土里钻出来，把我再打一顿。”

明明是狠的，话也是咬着牙说的，可说到最后却已经泪流满面。

就算那个人再坏，也是她唯一的亲人。

这是执念，何况方妮本来就是一个念旧情的人，记别人好的人。

就算何氏千般坏，可最终还是生养了她的。

待两人重新把东西拿上马车，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方妮的脸重新洗过，倒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出门时急急匆匆，连跟宁进才他们打声招呼都没有，直接钻进了车里面坐着。

方青宁忙着跟送他们的人说，回去两天就来了，让他们不要担心等。

宁亮郁闷的要命。

他想跟着回去，但是方妮没开口，方青宁也没同意。

而且宁进才夫妇两人，也需要他在萃华楼里帮忙。

因为方青宁回来，改善了菜谱，他们的生意明显好了一些，一下子走两个人，他们是忙不过来的。

车子出了东陇县，一路往石头镇而去。

天黑前他们到了悦来客栈。

古新源看到她们甚是惊讶：“还以为你们去了大地方，再也不回来了呢。”

方青宁笑道：“哪能呢？这里是家，走的再远也是要回来的。”

古新源便笑了起来，目光不经意在方妮的脸上扫了一眼，并未多说话。

第二天一早，她们回了方家村。

自是一番欢喜。

全村老少都出来迎接他们，个个脸上都带着笑意。

这个要请她们去家里吃饭，那个要拉她们去家里吃零嘴。

热闹的仿若衣锦还乡的秀才。

方青宁把自己带回去的糖果，零嘴，给围着的孩子们分了，又把准备的礼物，给各家拿回去。

最后去了方腾的家里。

方腾家建了新房子，就在他们老宅的旁边。

虽然不是什么新砖大瓦，但也做的相当好看。

院墙不高，那边院子里的人，一眼就能看到这边来，方子辰便扶着媳妇儿一同过来了。

又是一波分礼物，大家才陆续坐下。

进村后方妮一直跟在方青宁身边，直到她来方腾家，方妮才小声开口：“青宁姑，我想回家看看。”

方青宁本来想陪她一起，但看了眼她的神色，最后还是忍住，让她一个人去了。

原先的何家，因为早已经没人，里面荒废成一片，光是杂草就长了半人高。

房子多处都破烂不堪，屋角塌陷。

如果下雨雪，一定会漏的。

但，谁管这些呢，反正也没人住。

方妮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拎着两包东西进了院。

她趟着荒草，一步步往里走，在杂草丛生里仿佛又看到自己年幼的时光。

她一边躲着何氏的打骂，一这又拉拔着弟弟妹妹。

上面还有一个老祖母，平时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见，眼神也不太好使，但要是提起骂方妮，她比谁都有精神，一气能骂半个时辰，不带重样儿的。

方妮平时到她跟前，都故意把身子矮下去，装成是弟弟的样子，这样就少挨一点骂。

整个家里，只有弟弟妹妹对她最好，可惜他们还太小，什么事也做不了。

平时何氏骂她的时候，两个小家伙只会陪着一起哭。

既是这样，有时候也有一点用，三人同哭还是会让何氏收敛一些。

方妮看着屋门笑，笑的眼泪直流。

“如果不是你，他们应该还能活着吧，我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我愿意养着他们。”

那时候方怀信夫妇不愿意走，把方宝拜托给村里照顾，村里最后就把方宝送了回来。

可她家里呢，弟弟妹妹陪着何氏一起死了。

方妮一直想，那时候如果何氏肯把孩子给村里，此时就算是她再难，一辈子都不嫁人，也会把两个小的养大，也不会像现在一样孤独了。

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推门想进屋时，头顶的门框却突然砸了下来。

也幸好木头也烂了，砸到她身上就碎的不成样子，并未伤着她，只是弄了一身的灰。

方妮没管，进得屋去，找到她过去睡的那张小床。

已经完全塌到了地上，秋末还硬撑着不愿意死的几只小虫，接触到光线，一溜烟地往更隐蔽的角落钻去。

坐无处坐，站也无处站。

这里再无人烟，浮尘荒草早已淹没了她回头的路。

从屋里出来后，又去村西的那片野坟地，且一直待到天黑，直到方青宁来寻她。

方青宁在方腾家里吃了午饭，把礼物分出去，就听到外面院子里吵吵嚷嚷。

牛氏扯着大嗓门，开口就是：“臭丫头，回来了光知道跟别人说话，连自家都不回了？”

方青宁从屋里出来，看见牛氏又胖一圈的身子，半天没应上话。

牛氏把嘴一撇：“连个婶也不叫的，不是说你去大地方了，学了规矩，人也漂亮了，咋滴，要把我们都忘了？”

方青宁这才听出，她的话原来是善意的。

不过用这种又吼又骂的方式说出来，还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方怀信夫妇之前对他们家的态度，太过恶劣，后来想靠方青宁赚钱，才好了一些。

然而现在他们在镇上的铺子也不开了，按理说不用再来跟她说什么。

突然来了，还叫人挺意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