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太爷府乱的不可开交。
方青宁却已经回到了面馆后院。
她探手摸了摸方志的额头,又试了试他身上的体温,确定不烧了,心总算放下去一些。
剩下就是外伤了。
冬天太冷,伤口是不易长好的,方青宁就琢磨怎么给他做些好吃的,最好是肉类多一些,吃肉长肉嘛!
方良进来跟她说话。
声音很小,悄悄看她一眼才开口:“阿姐,明儿……就要去公堂上了。”
方青宁点头,抬眼也去看他,很自然地就扯了一下嘴角,问道:“你怕不怕?”
方良其实有些心虚的。
山沟里长大的孩子,十几岁了,见的最大的官就是里长方腾,到镇上见到一个小捕快,心都要多跳几下,现在却要去直面县太爷。
还是要一争高下,他怎么也做不到随意的。
但听到方青宁问,不知是为了让她放心,还是想给自己打气,竟然说:“我不怕。”
方青宁拍拍他的肩:“没什么好怕的,明儿我也去,咱们有什么说什么,有理就是有理。”
方良重重地“嗯”了一声。
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方志:“他也去吗?”
“要去的,我想着是不是把大夫也带去,给咱们做个证。”
方良马上道:“我去跟大夫说吧。”
方青宁点头,又交待他道:“跟人好好说话,这毕竟是得罪县太爷的事,人家愿来就来,不愿来,也不要勉强。”
方良再次点头,出去往医馆里去。
这边方怀安他们其实都很愁。
一大群人,包括宁进才都围在一间屋里,在商量明天的事要怎么办?
这个人哪怕跟县太爷的关系稍远一点,他们也要想想办法去争取。
可如今……真有种无能为力这感。
方青宁没打扰他们,她看过方志之后,就把方子辰叫了过来。
交待他别管外面的事,只专心照顾着方志就好。
自己出了门就往裴记里去。
吴氏那边她并不放心。
裴记上午的生意好到不行,外面排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热热闹闹,想尽办法想抢一块糕点出来吃。
铺子里的伙计们,忙的都头抬不起来,两只手跟飞似的,一边把钱抓回去,一边把糕放出来。
方青宁看了一眼,绕到后门进去了。
裴程不在,他在前面铺子里照应着。
裴鸿好像也不在,看了一圈没见人影。
倒是方子喻,掂着胖乎乎的身板,笑着跑过来说:“青宁你来了,要不要吃糕,前两天刚做了一种新的,好吃的不行。”
他们都是铺子里做工的,并不知道外面的事。
方青宁也没跟她说,只问:“你能去前面把裴老板叫过来吗?”
方子喻马上说:“好,你等着。”
她胖是胖,可勤快的很,说完话,便又踮着脚跑出去。
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的人却不是裴程,而裴鸿。
这位花花大少,仍然穿着一身偏红色的衣袍,头发高高束起来,用一块红玉头冠固定着。
倒也是意气风发,姿意飞扬。
不过方青宁此刻,没有半分心思欣赏。
客气地打过招呼后,说正事:“明天就开堂了,我弟弟的事还劳烦裴少爷。”
裴鸿道:“你不一大早就去了县老爷的府上吗?本来我还想着就算明天有事,过几天也会没事,现在看来,是一点事也没有了。”
方青宁:“……”
这事他怎么知道的?
可能表情太震惊,裴鸿读懂了,解释说:“我也想去的,看你去了就没多此一举。”
方青宁道:“我也是心急,我弟弟受伤严重,不能再有一点闪失了。”
裴鸿点头:“你对你弟弟是真的好。”
方青宁“嗯”了一声:“他是我亲弟弟。”
裴鸿的眼睛闪了一下,飞快往屋角处瞄一眼,突然心血来潮似地问:“不是亲弟弟就不好了?”
方青宁此时并没想那么多,也是跟着自己的心走的:“是我认下的弟弟都是亲弟弟。”
这话她有点拿自己从前的身份说事。
但裴鸿并不知道,反而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随后不甚走心地安慰她:“没事的,你只管回去休息,什么也不用多想,此事我保证能办的圆满。”
并不十分信她,可方青宁并无别的办法。
这件事让她明显感觉到了一种无力感,那种惹了权贵,自己又没后台,四处无门,八方无路的失落和担忧。
她甚至想,自己以后是攀附这样的关系好呢?还是远离这些关系好?
如果要远离,她退回到方家村就好了。
在那儿她游刃有余,还有方腾护着她,方怀信他们如今也不作妖了,以后的日子顺顺当当过下去,没一点问题。
可如果她要想来东陇,往前走一步,像万金宝这样的事情,她早晚都会遇见。
那找个权贵依靠,显然是最好的选择。
这些事情她要真的用心去做,也能做成。
在现代社会摸爬滚打二十多年的人,又小有成就,还有各类电视书籍参考,怎么着也不会两眼一摸黑。
可,方志这一件事,已经弄到她心累了。
说到底,她还是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就在那个小小的宅院里,守着家人,还有明卿,这样也不错。
边想边走,连路都没看,竟然一头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她还没反应过来道歉,那人竟然把手臂一搭,环到她的腰间,瞬间就把她带到另一条没人的巷子里。
事情发生的太快,整个过程说起来多,实则只有几息之间。
到方青宁想起来要惊呼,半抱着她的人已经松开了手,且偏下头来看着她。
方青宁看到这张脸,顿时就哑了。
接着就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委屈,难过,大概还有无力无奈,竟然重新扑到他的身上,“唔唔”地哭了起来。
明卿一下子便愣住了。
他还从来没见她哭过呢。
从他受伤睁开眼,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就是笑着的,微笑的,大笑的,似笑非笑的,笑逐颜开的……
各种笑,既是不笑,脸上的表情也时常是活跃的。
总让明卿想知道,她身体里到底装着一个怎样的灵魂,会是如此有趣。
可现在她竟然哭了。
哭的小肩膀一耸一耸,脸都扣到他的胸口,从那里“呜呜咽咽”出来一串声音,把他听的心都揪紧了。
他把手抬起来,顿了一下,还是环住她的肩头,然后轻轻拍了拍道:“没事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