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志,刘氏,还有刚进门的方怀安,全被她吓着了。
他们从来没见过方青宁发这么大的火。
过去无论遇到什么事,她好像都是全家里最有理智的。
要么息事宁人,要么奋起反击,却从不会这么高声尖叫,更不会说这么狠的话。
方志把身子往后缩了缩,也顾不上头疼,站在刘氏的身后,怯怯地看着方青宁道:“阿姐,我……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氏是从始至终都不敢说话。
她现在其实有些怕方青宁的。
以前明卿在的时候,她还会跟家里人坐在一起聊天,说笑。
从外面回来,也都会跟他们说说镇上,或者县里的事。
现在却是话越来越少,还时常板着脸。
虽然在外面带回来的东西不少,甚至比以前更多,但是每次只把东西往屋里一搁,打声招呼就又出去了。
跟家里人不亲近,在村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有时候十天半个月都没见回来。
回来则是一两天就又走了。
这里好像已经不是她的家,而成了一个间客栈,她来这里只是为了歇脚而已。
这样的女儿,让刘氏感到陌生,也就更不敢跟她说话。
方怀安试着劝她:“丫头,这事是方志不对,一会儿我再把他关到屋里打一顿。”
又看了眼她手里的袍子,也明白过来:“你先别生气,东西找回来就行,先拿回去看看,有没挂破什么的。要是有破的地方,叫你娘给补补。”
方青宁一句话不说,转头回了自己的屋。
衣服倒是没破,只是方志那个邋遢鬼,不知在上面沾了什么脏的东西。
她把衣服放好,出去打了一盆清水,又拿了刷子。
将衣服折到脏的地方,放在床沿边,自己搬张小凳子,就着水一点点把脏的刷干净。
然后又找来一根竹竿,把衣服撑上去凉着。
出去倒水的时候,听到方怀安果然在屋里训斥方志。
方青宁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进去。
她看了一眼方志,把方志吓的又往后缩了一点,嘴里连忙说:“阿姐,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翻你的东西了,连你的屋也不去了。”
方青宁默了一地儿,摇头:“是我不好,找不到东西,一时太着急。”
方志嗫嚅着,不敢再说话。
方怀安则问她:“袍子没事吧?”
方青宁摇头,对于此事已不想多说,只把自己想去叶城的事跟方怀安提了提。
他家里现在吃喝有,银子也有,按方怀安的意思,只要在镇上开间铺子,离家挺近就很好了。
可方青宁却把铺子越开越远,回来的越来越少。
原先他还试着说几句。
方青宁倒是听他说,可听过也就过了,半句不回,也半句不应,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而且她的心情似乎总是不太好,方怀安有时候看着她又累又忍的样子,又不忍心再说她。
如果开铺子,在外面能让她心情好一点,那就让她去吧。
只不过叶城,实在离家太远了,他还是提醒她:“那边咱们连一个熟人都没有,你一个姑娘家去行吗?”
“没什么不行的,原先去东陇,不也是一个人。”
方怀安顿了一下才说:“原先去东陇是,是有宁老板在哪儿,而且离家里近,咱们也都熟悉。”
他看着方青宁的脸色,见她并未恼,才又说:“而且,子辰也不能一直跟着你跑,我听里长的意思,想是今年就让他成婚的。”
这事让方青宁抬了一下头。
如果方子辰真的成婚了,跟着她在外面跑,确实不太合适。
人家有媳妇儿什么的,要是常回家里还行,但要是跟她在外面,一呆就是几个月,怎么也说不过去。
她倒是不怕自己一个人出去,只是难免家里会太担心。
想了想,还是说:“那爹娘,你们愿意跟着我去叶城吗?咱们到那里开铺子,以后也住在那边,不用来回跑,你们也能帮我照看点生意。”
她说的轻松,方怀安却一下子顿在那里。
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从小在这里出生长大,在这儿生儿育女,又看着他们长大。
这里哪怕再穷,都感觉像是有根一样,现在要跟着方青宁一起,去别的地方。
要是只住几个月,一年半载的,那还行。
可他看这丫头的意思,明显是不想回来了。
那他们要去吗?
然而如果不去,就是让丫头一个人在外面跑,他们也一样担心。
方怀安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说:“你让爹想想,也跟你娘商量一下,好不好?全家都搬过去是大事,还有你小姑她们娘俩呢。”
方青宁也知是大事,并未紧逼,只点头说:“那爹想一想吧。”
她自己回了屋,连晚饭都没出来吃。
还是刘氏心疼,单独给她做了碗肉丸子汤,又烙了一张热鸡蛋饼,跟方志一起给她送了进去。
推开门,却看到方青宁正坐在床沿上,身上披着一件棉袍。
正是之前方志拿的,明卿的那件。
她把棉袍紧紧裹在身上,两手交差拉住两边的衣襟,正在发愣。
刘氏把饭食放在桌上,轻声道:“丫头,吃点东西吧,现在夜长了,不吃些东西,睡觉会很饿的。”
方青宁“嗯”了一声,半晌才抬起头来,对她说:“我知道了。”
刘氏想说点什么,嘴张开了,又合上,最终还是出门去,在方青宁听不到的地方叹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丫头就是为明卿伤神。
以前那小子在的时候,刘氏还想着怎么让他跟自家丫头分开,好好找一个婆家。
现在他终于不在了,刘氏反而不敢开口了。
尤其是发生了今天的事后。
方志只是拿了一下明卿留下来的衣袍,她就气成这样,要是此时给她说亲,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做为一个母亲,她是真的为自己的女儿担心,也正是因为这种担心,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只希望方青宁自己能想开一点,能把这个坎过去。
那个人从来都不属于他们这里,刘氏虽是一个村妇,可也不是一个心盲的人,有些事,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能看出来,就想让方青宁也跳出这个坑,不然以后日子漫长的很,吃苦的还是她自己。
这种苦又是谁也替代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