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宁坐在窗下看书。
桌子上点着油灯,灯芯点的太久,灯光会慢慢变暗,她便起身剪了灯花,接着往下看。
前面十页很好懂的,因为之前明卿已经给她讲过了。
所以,她没一会儿就看完了。
站在门口往外看了会儿,明卿还没回来,她就接着又往后看了十页。
这十页虽然生涩一些,但是只要字认识,大概的意思还是能猜的出来。
看完她又站到门口往外看一次,明卿仍然没有回来。
本来想接着往下看,眼睛已经有些受不了。
油灯的光太暗了,看的久了,眉骨都是疼的,而且眼睛很酸涩。
她把书合起来,不由自主地想着明卿去山里的事。
临走前自己只顾跟他闹着玩,也没让他带些吃的去。
他是那里的小头目,又不经常在那儿,这大过年的回去一次,给他们带些好吃的,怎么着也能笼络军心吧。
都怪自己,平时挺周到的,遇到正事上就不行了。
怪了一顿自己,忍不住又往外面看了一回,人还是没回来。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了,外面雪天寒冷,屋里的炕因为厨房那里没有烧火,被子里也没睡人,温度渐渐降了下来,整个屋里都带着一股寒气。
方青宁在炕沿上坐会儿,不知道多少次到门口张望。
可一直到天色破晓,黎明的光穿破黑暗,照亮了整个方家村,明卿都没有回来。
方青宁已经有些慌了,她隐隐觉得好像有事情要发生。
明卿走时跟她说的清清楚楚 ,让她等他回来,就算是有事耽误,天亮后也一定会回来的。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方青宁连早饭都没做,去牛棚里跟牛把式们交待一声,就往外面跑。
她先去找了方良。
“明卿昨晚去后山了,到现在没回,我要去找他。”
方良一听这话,都没带犹豫的:“我跟阿姐一起去。”
后山上积雪甚厚,这个时候着实不适合上去,以方青宁的体力,就算是能爬上去,危险性也很高。
所以她并没反对方良。
两个人没跟任何人说,甚至还怕别人看见,故意绕到村子外,没什么人走的小路。
由那里上到半山腰,才又绕回正路上。
雪地里有脚印但是很轻,而且是模糊的,有点看不出来脚印有多大。
这可能是明卿做的碍眼法,怕别人发现他的踪迹。
不过方青宁和方良心里都清楚,也就跟着脚印往上走。
积雪的山路实在太难行了,走一步滑一步,他们也没有什么登山的工具,所以爬到山顶的时候,两人的衣服都汗湿了,且累的抬不起脚。
方良扶着她,靠在一棵树干上休息。
“阿姐,往西边山坡走的路更陡,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
方青宁摇头,已经直起身子:“不,咱们一起去。”
到这里,他们已经找不到明卿的脚印了,但是方青宁来过两次,路还是记得的。
所以跟方良一起,凭着记忆,一直往后西山的方向他们去过的那片断崖处找。
当他们到达村里人活动,与后山界限的位置,蓦然发现一棵树上挂着一片布料。
方青宁只看了一眼,便对方良说:“那布是明卿身上的。”
方良昨晚也看到他穿这颜色的衣服,所以二话不说,爬上树把布料取了下来。
仔细看过,布上竟是有字的。
本来就暗色的衣服上,用红色字体写着:“已走,勿寻。”
既是潦草,方青宁还是认出,那是明卿的笔迹。
而写字的颜料,似乎是血,拿到鼻端闻的时候,还有血腥味。
“他出事了。”方青宁说,把布料折好拿在手里,人已经往对面的山林里冲。
方良的心情没比她好多少。
他一心想跟着刘昭军走,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突破口,还有明卿引荐,正等明年开春,找个借口骗过爹娘,谁料想会在这个时候出事了。
所以他没有阻止方青宁,而是跟着她一起,也往山林里奔。
这个时候,两人已经从最开始的着急,变成焦心,由一股执拗气撑着,反而没有先前累。
而且从树林里往断崖处,相对来说地势要平缓一些,所以他们走的飞快。
连奔带跑,两人跃过树林,往石林里跑去。
石林的边缘就是断崖,从那儿下去,就能找到明卿他们了。
可两人刚到石林,就顿住了脚。
他们在清冷的空气里,闻到了一股新鲜的血腥味,而且这个血腥味已经招来了山里的野兽。
两人眼睁睁看到一头野猪,正在拱着地上的一堆衣服,本来茫茫的雪地上,此时像开着一朵爆炸的花,红成一片。
方良伸手拉过方青宁:“阿姐,真的出事了,咱们不能再往前走了。”
方青宁也看到了那血和衣服。
她愣一下,随即脑门上的血管“呯呯”直跳:“我们再往下面看看。”
方良摇头。
他的神色很严峻,是一种带着少年英气,又超越他这个年龄的稳重神色。
“那衣服不是刘昭军的,我见过他们的军服,不是这个样子,所以阿姐不用担心明卿出事,他肯定是情况紧急走了,如果我们这样找过去,很有可能为他带来麻烦。”
最后一句话,成功劝退了方青宁,也令她的脑子冷静下来。
这里出事不假,可从明卿留信,还有地上的死人来看,好像对方并未占到便宜。
这么说来,明卿肯定是没出事,他可能只是受情势所迫,暂时不能回方家村而已。
但如果自己追去,万一被敌人发现,那就真的是给他带去麻烦了。
想通这一点,两人几乎没多停留,顺着原路就往后走。
为了隐藏行踪,他们还故意在山里乱转一阵子,脚印踩的到处都是,让人看不出通往何处。
到两姐弟下山回到家,已是夜深。
方怀安夫妇却并未着急,因为方青宁走时,跟牛把式说,他们是去邻村办事。
刘氏还以为是她不在家一天,有人给方良做媒了,正坐在灯下跟方怀安商量,等方良成婚的时候,要安置些什么东西。
乍一看他们两个一身狼狈的回来,忙着把火盆点起来,让他们坐下烤着才问:“怎么了这是?不是说去邻村了,怎么看着……”
“娘,我们回来的路上摔倒了,没什么事。”方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