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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身不由己
作者:余壹生更新时间:2024-11-19 20:51:58
第五十九章 身不由己

一轮残缺冷月半边隐藏在黑云浓雾之中,时有昏鸦怪叫着成群飞过,掠过宫檐没入夜色。

两盏昏黄琉璃提灯一路引着玄烨到达延禧宫,直到玄烨铁青着脸进了内廷寝宫才悄然退下。

平贵人满面惊喜慌忙出来迎接,发髻已经解开散下,颇有些衣衫不整,“皇上万圣金安!皇上怎么这会子来?也不叫人预先知会妾一声儿。”

玄烨冷睨平贵人,打鼻孔里冷哼一声,“你们都退下,有多远滚多远。”未艾及其他司寝宫女见势都噤若寒蝉应声退下。

平贵人笑容死死僵住,维持着深蹲之姿不敢动弹,“皇上息怒。这深更半夜的,不知……是谁胆敢惹怒皇上?”

玄烨看都没看平贵人一眼,冷冷道:“梁九功,笔墨伺候。”

“嗻。”即刻有内监呈上笔墨摆在几案上,梁九功躬身磨墨。

玄烨盯住平贵人,眼中闪过一抹厌色:“平贵人,你为朕写上一句诗可好?”

平贵人愣了愣,忐忑不解道:“皇上……为何突发雅兴?”

玄烨笑了笑,眼中却是不见一丝笑意:“听闻你写得一手好字儿,朕竟从来不知,怪朕对你的了解太少了,你不会怨朕吧?”

平贵人眼眶一热,诺诺道:“皇上说的是哪儿的话,皇上待妾已然很好,妾从未对皇上有过一丝怨怼。”

“当真?”

平贵人深吸口气,话未出口只觉手臂上传来一阵温暖,竟是玄烨的手,虽是略带粗鲁地将她扶起,却已经融化了平贵人一颗冰冷打颤的心,“多谢皇上……”随即走到几案旁,拿起灯罩挑亮烛心,待要提笔落字时,笑问玄烨:“不知皇上喜欢的诗句是?”

玄烨背手而立,年少的俊容上是毫不掩饰的冷淡疏离:“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

平贵人手猛地一抖,一滴饱满墨汁滴落皓白宣纸上,瞬间晕染开去。

玄烨眼中厌恶之色渐浓:“怎么,这首诗你不喜爱?”

平贵人强压心中的不安惊惧,挤出纯真微笑:“只要是皇上喜爱的,妾都喜爱。”

玄烨挑眉,讽笑道:“是么?怎么朕觉得朕最喜爱的皇后你厌憎得很?”

平贵人握着毛笔的手又一抖,滴落的墨汁已把宣纸染了一片黑色,她咬咬贝齿,最终沉着脸放下毛笔,咬了咬下唇,怨上眉间:“皇上今儿晚上不是来看妾的吧?”

玄烨一步一步慢慢向平贵人走近,一直近到双目相对,可以感受到彼此呼出的气息,“朕特意来看你的字儿。”话音刚落,玄烨侧身操起几案上的毛笔递了过去,不容置喙道:“给朕好好儿地写,你可仔细了,写得好朕如你意封你为嫔,写得不好……你这个贵人也别想当了。”

平贵人长甲嵌入了掌心,连着心的疼痛才能把炽烈的恨意狠狠压下,抖着手接过毛笔,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上那十六个字,滚落的泪珠模糊了几许字迹。写完后梁九功即刻从袖中暗袋取出一张纸照着上面的字迹对比着,来来回回细细端详着,末了肯定道:“皇上,虽说平贵人的字迹有刻意扭曲改变之意,但万变不离其宗,奴才虽眼拙,但这认字儿的本领却是打小就学会了的,奴才敢以项上人头保证,这……确系同一种字迹。”

玄烨反手甩下一巴掌,将平贵人打倒在地。

“你可真是皇后的亲妹!”

平贵人嘴角即刻有殷红血迹流下,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一丝疼痛,格外冷静爬起跪好,一字一顿:“她害死了我的孩子!”

玄烨满腔的怒气在听到这一句话时突然生生梗住,眸中满是痛色:“……孩子还会再有的,你……”

平贵人抬头直视玄烨,厉声道:“不会再有了!只要有皇后在的一日后宫所有的女人就别想有孩子!侥幸生下的也不会活得长久!”

玄烨怒喝:“住口!”

平贵人张嘴一笑,染血的贝齿显得她有些狰狞:“皇上不愿承认自己一心深爱着的女子心如蛇蝎?皇上为何换走后宫所有的茶叶?六宫大多名贵茶叶都是从坤宁宫赏赐而来,难道不是茶叶出了问题?容妾斗胆一猜,那些茶叶是皇后暗中下了堕胎药而后有意赏赐给各宫嫔妃,意在断绝妃嫔生育之能,如若不然,这么些年为何皇嗣如此单薄!就是妾平日不喜饮茶侥幸怀得一子她也容不下!当日坤宁宫中那杯茶究竟下了多少红花?皇上明知她暗中害妾滑胎嫁祸颐常在却还一味包庇她!为了她皇上连皇嗣也不顾了?大清的命脉竟抵不过一个恶毒贱妇!”

“啪!”

又一声清脆巴掌声,平贵人应声再次扑倒在地。

玄烨气极,一张脸几乎扭曲变形,“你若是想死,朕即刻成全你。”

平贵人吐出一口血水,吃力撑起身子跪坐着,惨笑道:“如今话既然说到这份儿上了,妾也并无甚顾忌了。皇上就让妾一吐为快吧!自妾入宫以来,皇上可曾正眼看过妾?所谓的恩宠也不过是看在皇后的面儿上,如此恩宠——不要也罢!妾对皇后的怨恨皇上难道不明缘由吗?宫中所有嫔妃的争斗从来只为了一个人。”

玄烨的面容犹如秋日沥沥细雨之中的乌沉天际:“你们岂是为了朕?你们只是为了自己。”

平贵人哭道:“旁人或许是为了自己,但妾不是!皇上,妾错便错在轻易交付了真心!皇上却始终视而不见……如若因此犯下的过错皇上非赐死不可,妾亦甘愿受之!”语毕,磕头不起。

玄烨终究是略有动容,闭上双眼,良久,闷声道:“朕会封你为嫔。”

平贵人猛地抬起头,带泪水眸错愕看着玄烨。

玄烨缓缓睁开眼,深邃如海的双眼已然寻不到一丝痛楚:“今晚就当朕没来过,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说过。”

平贵人睁圆着双眼,泪水流进了嘴里和着血水流向心尖的疼痛:“皇上是想以一个小小的嫔位换取皇后一命吗?”

“别辜负了朕给你生还的机会。这个机会朕是看在皇后的面儿上给你的,没有皇后,你什么也不是!”玄烨甩袖,没有再看平贵人一眼,大跨步向外走去,只留下冰冷的话回荡在空荡荡的寝宫里,“死没什么好怕的,生不如死才可怕。往后你若是胆敢再次算计皇后,朕绝不再饶恕你,你好自为之。”

平贵人两眼一黑,身子一软,向一旁倒去。

半空中,黑暗处,夜风吹着朱颜脸上不时垂落的热泪。他身后紧挨着的幽夜红唇轻佻一斜,邪笑道:“怎么,感深肺腑?”

朱颜脑子里还嗡嗡响着玄烨和平贵人一番惊人的对话,心内翻江倒海,一时半会说不出话来。

幽夜红唇笑意加深,意动之间,他腰间玄镜镜面泛起圈圈复复的漩涡,直摄人心魂,肩上的人面鸟之王闪电般飞走,他搂住朱颜纤细腰身,如一缕黑烟般掠入浓墨夜色,在高低起伏的层楼叠榭之中蜻蜓点水般穿梭着,最终落足一处角楼。

夜风瑟瑟,吹动着两人的衣袖,猎猎作响。

朱颜浑身一热,发现自己能动弹自如便知道幽夜此时此刻没有控制住自己的自由,于是抹去脸上泪水,转身正对幽夜,劈头就问:“那些茶叶是怎么回事?”早在他还没到这里之前,各宫妃嫔就已经有赫舍里赏赐的上好茶叶,他不信赫舍里会是个心肠歹毒的女人。

幽夜一双湛蓝眸子在黑暗中闪烁着如蓝宝石般的夺目光芒,妖异鬼魅:“你不是擅于查案么?想知道?自己查去。”

朱颜瞪着幽夜,没好气道:“你还真是莫名其妙,既没有害我之心又不打算帮我,我真是猜不透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幽夜眼中蓝光一荡漾,人影一晃,瞬间便贴在朱颜背后,吐着恶寒冷气:“你如何得知我没有害你之心?”

朱颜浑身上下汗毛直竖起,一股熟悉的恐惧感再次不受控制地蔓延全身,直逼得人想要以死逃避,“你要是想要我死早就可以动手了,哪还需要这么折腾!”冷宫那一夜幽夜最后说的话又像电影重放在脑海中。

魅影移行,下一瞬已经和朱颜面对面,一头银灰色发丝在月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慑人的邪气。微动,他俯身,低头,印下一吻。

朱颜只觉额头被吻的地方突然一冷,这种冷刚开始只是一点,但随之便顺着血管经络窜达全身,像一把冰刃狠狠刺中心脏!

幽夜只轻轻握住朱颜扬起的拳头便使得他再度动弹不得,像猎人欣赏着自己心爱的猎物般,幽夜啧啧叹道:“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聪明的……女人?

朱颜怔住。在这个噩梦中,他再也回不去从前了吧?再也不是“他”了吧?其实早就应该坦然接受这个事实,是男人的躯体又怎样,女人的躯体又怎样,灵魂本没有男女之分,他就是他,或者,他……就是“她”?

两人相对默然。

朱颜平复心绪,安静地俯瞰着整座被黑暗吞噬的紫禁城,沉默许久后终于开口道:“你今晚怎么又出现了?”

幽夜一下一下抚摸着停在掌心的人面鸟,哂笑:“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赌。”

朱颜愣了愣。

“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们赌的究竟是什么。”

朱颜蓦然回头死死盯着幽夜。

幽夜停住抚摸的动作,手往外一送,硕大的人面鸟怪叫一声飞走了,带走了空气中充斥的一丝血腥味,“我赌你最后会恨爱新觉罗玄烨一辈子。你应该不会忘记如果你输了会是什么下场。”

恨玄烨?这是什么赌?朱颜呆住。

幽夜饶富趣味冷睨朱颜,阴测测道:“为了能够有机会离开这里,你是不愿意让自己输的吧?可如何是好呢,我发现你已经爱上这个皇帝了,爱往往是恨的开端,你可如何是好呢?现在就认输吗?”

朱颜乍听之下顿时心慌意乱,咬牙恨恨道:“你……有病吧?我怎么可能会爱上他?”却也不可能会恨他。

银白月光冷冷打在幽夜死白的面容上,通透的肌肤仿佛透明虚幻的妖异鬼灵,抓不到一丝真实感,只浑身散发着的邪魅血腥气息令人不能忽视他的存在。

“你不可能会爱上他难道可能会爱上我吗?”

朱颜瞪圆了的双眼渐渐眯成两条细缝,从上到下打量着幽夜,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匪夷所思的怪事,表情古怪得几乎扭曲变形。

幽夜饶有趣味地看着朱颜,脸上是邪气的诡笑,眼中的悲伤却似潮水澎湃,席卷而来。

朱颜看着幽夜的双眼,一副见鬼的表情渐渐地变为错愕和难以置信。本来想要开口痛骂的心情淡然无存,只觉得幽夜铺天盖地的忧伤几要淹没了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后妃晨省方过,朱颜正和蓝常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绯燕近日颇有些清瘦了呢。”

蓝常在一双嫩白细手极为修长,骨节分明,十指并未留半点指甲,也不曾戴上护套,略有些苍白的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一如她的为人般清减淡漠:“有道是心宽体胖,许是妾的心过于狭隘,终究是人比黄花瘦。”

朱颜好笑道:“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卖弄口舌了?”

蓝常在浅浅一笑当是回应了。顷刻后又淡淡启齿:“听闻娘娘近日为选秀之事很是费心劳神,依妾看真正清瘦不少的是您呢!也不是什么讨好的事儿,左不过是美了皇上累了皇后,您又何必事事费力伤神?”

朱颜笑露了一排贝齿:“好一句美了皇上累了皇后,也就只有你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话了。”

蓝常在抿了口香茗,“人长着一张嘴可不就是用来吃和说的么?想吃便吃想说便说就是,藏着掖着累得慌。只是真话假话到底还是让人难以辨清,就常答应那事儿吧,即便娘娘下了封口令,暗地里闲言碎语还不是满宫里飞?妾是不信那些个烂舌根儿的,敢问娘娘查得如何了?”

朱颜闻言笑容凝住,轻叹道:“唉,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真相却无法将之公诸于世,所谓无奈不过如此。”

蓝常在轻放茶盅,直言不讳:“旁人都说娘娘一味偏袒慧妃。”

朱颜直视蓝常在双眼,问道:“你以为呢?”

蓝常在唇角微微上扬:“妾自然愿意相信慧妃是清白的,只是以她的性子实在不适合在宫中生存,娘娘纵然保得了她一时却也保不了她一世,只怕娘娘最终只会徒惹心伤罢了。妾以为娘娘不应一味心软,娘娘没有害人之心旁人却有取娘娘性命之意,”斜眼看了看静谧的外头,压低了声音,“若是在娘娘和昭嫔之间做选择,妾自然是乐见娘娘稳坐皇后宝座的。”

朱颜愣了愣,无声笑开了,正要接话只听远远响起宫棠细弱的声音:“皇后主子,慈宁宫荣琳姑姑来了。”蓝常在便知趣告退了。

荣琳一身清简装扮却无不透着端庄清秀的韵味,一进门就给朱颜行深蹲儿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朱颜急忙迎上前去双手扶起,笑道:“姑姑何必多礼?快请坐下说话。”

荣琳忙道:“多谢娘娘厚爱,奴才不敢造次。奴才此次又来叨扰娘娘清静了,还望娘娘莫要生厌才好。”

朱颜道:“姑姑这么说可就生疏了,姑姑可是本宫初入宫时的教习姑姑,若是没有姑姑的悉心教导,本宫今时今日又岂能站在这儿和姑姑说体己话呢?只可惜姑姑如今不同往日了,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平日里想着私下里见上姑姑一面也是不易的,本宫猜想姑姑此次又是揣着事儿来的吧?”

荣琳颇有些尴尬笑笑:“娘娘还真是料事如神,奴才平日里也是常思及娘娘的,若非得时常伴随太皇太后左右,奴才心底里是盼着能常常见着娘娘的。”

朱颜莞尔道:“姑姑,可是太皇太后有何懿旨?”

荣琳脸上的笑容顿失,垂首谨慎道:“回娘娘话,太皇太后并未下达任何懿旨,只是让奴才给娘娘带话。”

朱颜凝神道:“姑姑请说。”

“太皇太后有言道:眼下选秀在即,凡事当以大局为重,后宫不祥之事不宜久悬不决而至人心惶惶,后宫不宁则中宫失责,望皇后思之慎之。”

朱颜静默了。荣琳幽幽叹了口气,道:“太皇太后的话想必娘娘都听明白了,宫里见不得光的事儿并不是都能浮出水面的,”顿了顿,又迟疑道,“请恕奴才多嘴,娘娘能力所及,常答应之死若再深查下去怕是会累及慧妃,娘娘,龙胎为重。”

朱颜乍一听到“龙胎”二字不免心神微微一震,末了,终于还是点点头,“本宫明白了,有劳姑姑费心了。”

入了夜,一场秋雨方歇,坤宁宫庭院深处无不弥漫着一股新鲜的凉意,丝丝沁入心脾。寝宫玄关处帘子被静静挑起,一抹明黄色的挺拔身姿悄然而进。

朱颜正独自一人站在敞开的朱窗前出神,忽然背后一暖,带着浓郁酒香,一双有力臂膀紧紧圈住了自己,使得小小娇躯不意间僵住。

“我的芳儿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你喝酒了?”朱颜挣了挣,玄烨却越是抱得紧,索性不再动弹了,迎着浅淡月色无言,宫墙外恰有昏鸦扑腾而过,幽夜那张惨白而忧伤的脸突然之间像鬼魅般浮现在他纷乱的脑海中,犹如近在眼前。

我赌你最后会恨玄烨一辈子。他的话更是如同惊雷般在耳边缭绕。

冷意袭来,朱颜不禁打了个冷颤。

玄烨蹙眉,掰过朱颜的身子,面对面端详须臾,“冷吗?”说着牵起朱颜双手放在嘴边哈着热气。

一股浓香暧昧酒气熏来,朱颜脸不自禁一红,猛地抽回双手,趁机往后大退了两步,“你……不生气了?”

玄烨有些潮红的脸带着歉意笑笑:“我不该疑你。”顿了顿,却不愿再多说,只转了话锋,“几天不见,你脸色怎的有些许苍白?若是选秀让你太过劳累,不继续也罢!宫里已经这么多女人,看着都让人头疼,偏生太皇太后和太后还不满意,非得把整个后宫都塞满不成?”

朱颜看着玄烨还略有些稚气的脸,忍不住就想笑:“还以为皇上想着这是个美事儿呢!从来帝王后宫都是新人换旧人。美人如云,红袖添香不正是世间男子所爱?”

玄烨斜眼瞪着朱颜,走前两步俯下身子凑近朱颜的脸,不满道:“你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

温热而带着酒气的少年气息喷在朱颜面上,他下意识就想转身避开,玄烨却不给他这个开溜的机会,一把抓住纤细的手臂摁入怀中,声音有些隐忍的灼热急躁:“不许你再躲着朕!”话音才落,疯狂而细密的吻已经如急雨般落下。

朱颜拼了命地挣脱,越是如此玄烨越是凶狠,直至两人喘气连连,玄烨这才停了下来,双眼似要喷出火来,打横抱起朱颜,大跨步往寝榻走去。

朱颜脑中嗡嗡作响,一句话也说不出口,耳边不断回荡着幽夜阴冷邪魅的声音:我发现你已经爱上这个皇帝了……爱上这个皇帝了……

当颤抖的后背触碰到柔软的被褥时,朱颜总算惊回了七魂六魄,双手猛地去推玄烨,反被玄烨一把钳住,温热的身躯豁然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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