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妃腹痛整整持续了一夜。太医们汤剂并针灸也只是起减缓疼痛的作用,并未能减去她多少痛楚。到了翌日晨曦,慧妃总算昏睡过去,一夜折腾却并未有半点分娩的迹象。
“微臣惶恐!慧妃腹痛并非分娩在即,而是动了胎气,太医院已尽全力护母子两全,目前看来胎儿尚未有大碍,只是母体实在过于虚弱,只怕真正分娩之时会有难产的可能。”
孙之鼎每说一句话,玄烨的脸就黑一分。一夜未曾合眼,他已掩不住疲态,不免动了怒火:“怎么回事?之前不是还好端端的么?怎会突然动了胎气!你们太医不是每日都请脉的么?怎还会半点不曾察觉!”
一干太医齐齐下跪:“微臣无能,皇上息怒。”
李淮溪沉着开口:“回皇上,但凡有孕之妇人难免都有较大的情绪波动,慧妃娘娘临盆在即,正是紧要关头之时,若是听了什么不该听的话,伤了不该伤的心,动了不该动的怒,故此而动了胎气亦是在所难免。”
玄烨眸光一转,落在了平嫔面上:“你成日跟随慧妃左右,你来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平嫔惊慌道:“皇上,妾并未在慧姐姐面前多嘴。只是……只是……”
玄烨挑眉:“说。”
平嫔几要落泪,支支吾吾道:“只是……林忠和紫玉被抓去了尚方院慧姐姐又怎会不知道,昨儿晚上又出了东灵那样的事,当时宫人匆匆来报之时,慧姐姐并未入眠,恰好听了去,妾就是想拦也拦不住啊!”
玄烨猜疑的目光转而落在平嫔身后的荣琳面上,见荣琳点了点头,这才散去眼中的疑色。平嫔见此,一双藏在袖中的冰凉小手狠狠地握紧。
荣琳福了福身,恭谨道:“皇上,宫里人多嘴杂,许多慧妃不该听得的话总会像风一般不经意便吹进了娘娘耳里,就是娘娘问起时,那些做奴才的也不敢闭口不回。就是有所隐瞒,娘娘却也是个聪慧的。”自从紫玉和林忠进了尚方院,荣琳便得太皇太后之命暂入钟粹宫掌一宫之事。
朱颜也是一夜未曾合眼,慧妃痛楚的面孔不停在眼前晃动,搅得他心神不宁,“荣琳姑姑,慧妃可就劳烦您了。”
荣琳又是福了福,浅笑道:“皇后娘娘放心,奴才省得。”
众人正自说着话,外间忽然窜进来一只圆滚滚的玄猫。它倒是乖巧得很,一进阁中便径自往平嫔走去,坐在她脚下用胖乎乎的脸蹭着平嫔的裙摆。
平嫔轻轻将它抱起,满面宠溺之色:“圆满乖,你又偷跑哪儿去吃东西了?还知道回来呢?”
朱颜定睛看去,那玄猫正是圆满。那夜裕亲王醉酒坤宁宫,他情急之下编造出来的一个“谎言”,后来偷偷命圆月去养牲处抱了这只猫送给了平嫔借以圆谎。
平嫔看似极其喜爱圆满,抱在怀里逗弄抚摸,就像怀中抱着的是自己的婴孩,“圆满,小圆满,你嘴里吃着什么呢?可别又乱吃东西了,可别像瑞儿一样,把嘴张张,我看看好不好?”话音方落,平嫔突然一声尖叫。
众人望去,惊见那玄猫不知怎的突然发了狂,从平嫔怀里挣脱摔滚在地面上,四下里乱窜,叫声凄厉,令人直起鸡皮疙瘩。
众人惊而后退。眼睁睁看着它痛苦挣扎,直至不停抽搐,吐出一口黑血而死。
平嫔“啊”地一下哭出了声,往前正欲去抱起圆满,突然被李淮溪叫住:“贵人且慢!”他匆匆起身察看小猫,强行掰开圆满的小嘴,须臾面色突变,“此猫身中剧毒。”
平贵人哭道:“什么毒?”
李淮溪道:“小猫口中尚有未曾嚼烂的草根,”他一面说着一面用手绢包住手指探入圆满口中取出一物,中食二指捏在眼前仔细看着,“孙大人请看,此物可是那钩吻花的根部?”
孙之鼎一看之下面色也是一变,诧异道:“没错。这……这小猫怎会误食了钩吻花?那毒物应早已禁灭了才是。”
已有宫人匆匆以白巾覆盖住圆满。平嫔闻言跪坐于地,煞白的小脸夹杂着心疼与惊惧,口中喃喃有词:“怎会又是钩吻花……怎会……”
玄烨与朱颜对视一眼后,怫然不悦:“搜!”
片刻后,梁九功领人呈上一物。红木托盘之上有一面白色丝帕,丝帕之上是一株绿意盎然的植被。
梁九功道:“皇上,这东西是在后院花丛中寻着的,与那月月红一同种植,花丛极为繁茂,又盖着厚厚一层雪,这东西藏匿其中,一般人还真是难以发现。要不是司花的小宫女说小猫常常会躲在花丛中玩耍,奴才留了心,否则是寻不着的。也好在奴才见过那钩吻花,一眼便也认了出来,想必不会认错。”
孙之鼎、李淮溪立即上前辨认,一致回道:“正是此物。”
玄烨两旁的太阳穴隐隐有青筋跳动,沉声道:“你们谁来告诉朕,为何这钟粹宫的后院花丛中会有此毒物?”
平嫔方才被人扶起,这一下又受惊跪下了:“皇上,这、这毒物虽是长在了钟粹宫,但是绝对和慧姐姐无关!当年慧姐姐的小狗瑞儿也是误食了院中不明之物中毒而死,那瑞儿是皇上赐予之物,慧姐姐心爱得紧,为着它的死难过了许久呢!当时不知瑞儿好端端的为何会中毒,如今想来,竟是这钩吻花惹下的祸端!它、它不是承乾宫之物么?莫非它自己个儿会长出来?就像、就像那野草一般?”
玄烨气道:“荒唐!怎不见乾清宫后院之中生出这般野草?”
平嫔满面惊吓:“如此说来,莫非……是有人刻意种植?”
玄烨闷声道:“传司花宫女。”
司花的小宫女不过才十三四岁的年纪,进得阁中便仓皇跪下,犹如惊弓之鸟,“奴才浣花拜见皇上、皇后。”
玄烨瞧了朱颜一眼,不做声。
朱颜会意,心底虽有问题尚未理清,却也只得端出皇后威仪,问道:“浣花,本宫问你,这钟粹宫里后院的一应花卉可是你在打理?”
浣花仓皇点头,嫩声嫩气道:“回皇后娘娘,那院中的花儿都是慧妃娘娘心爱之物,原先是紫玉姑姑亲自打理,自打姑姑……进了尚方院,那院里的花儿便无人打理。平嫔见了可惜,便嘱咐了奴才接手打理。奴才……奴才见慧妃娘娘养着龙胎闭门不出,心想慧妃娘娘应不会到院中去,于是、于是……疏于打理,奴才并不知那花丛中竟长着毒草,奴才应尽早除去杂草才是,不然圆满也不会死了……奴才知错……”说到最后,许是心疼小猫之死,竟嘤嘤哭出了声。
朱颜出神道:“紫玉亲自打理么?”探寻的目光落在平嫔面上,“平嫔,你多日来一直陪伴慧妃左右,她可曾提到过那后院的花儿?”
平嫔细细想着,回道:“慧姐姐如今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关心那些个花儿。自打紫玉进了尚方院,她只是嘱咐任何人都别去打理那些花花草草,或许是对紫玉伤心透了吧。”
玄烨似笑非笑,年少的面容上早早已有了属于帝王应有的喜怒不形于色:“或许是为了不让人发现隐藏其中的秘密呢?”
朱颜心念一动:玄烨,究竟还是对慧妃起了十足的疑心。
平嫔惊道:“皇上之意……不会的,不会的!慧姐姐连见都不曾见过那毒物,又怎会……就算那钩吻花遍植钟粹宫也未必就能证明是慧姐姐所为。皇上不会不知慧姐姐良善贤惠至极,又怎会是包藏祸心之人?定然是有人嫉妒慧姐姐得蒙圣宠又身怀龙裔,栽赃陷害慧姐姐!皇后娘娘,您说句话呀!难道您也怀疑慧姐姐么?”
朱颜看着平嫔的眼神总带着一丝鄙夷一丝寻味:“平嫔说的自然有理。毕竟慧妃……本宫自身是不信她会是歹毒之人,只是单单本宫一人信是不作数的,得是皇上信了才作数。皇上若是不信,谁还敢信?”
玄烨半晌不做声,末了,缓缓道:“朕也想信皇后所信。只是如今样样证据皆指向慧妃,皇后又如何解释?”
朱颜道:“如今也有人指认妾是那鬼火的主谋,皇上莫非也信?”
玄烨一怔,笃定道:“朕不信。”
朱颜唇边不自觉微微上扬:“宫中谁人都知道慧妃与妾走得极近,照她们的话说,慧妃是妾这边的人,若是慧妃有罪,妾也难独善其身。她与妾若是同一船上的人,皇上又为何信妾不信她?”
玄烨蹙眉,话说得极为直白:“她怎能与你相提并论。”竟是半点不顾旁人的脸面。
朱颜心下不由一暖,随后便是愧疚不忍,温声道:“是皇上过于高看妾了。皇上素来爱重慧妃,虽未能朝夕相处,却也是相知相惜,以皇上对慧妃的了解,莫非皇上觉着慧妃会是那般不堪之人?”
玄烨到底还是念及慧妃的好处,心下微微一软,眼底已有松动:“朕自然不愿相信。然则人心本难测,宫闱妇人之心更是深不可测,实非朕多疑,朕也并未长多了双眼睛,难免也会有看错人的时候。也罢,如今尚方院那边儿也未正儿八经得出审讯的结果,姑且等等看罢。”
提及尚方院,朱颜的心并未得到一丝半点的宽慰,心内隐隐觉着自己不过是在为慧妃拖延时间,仿佛能为她做的也只不过是这点没用的功夫。
内间扑鼻的汤药味不时熏了出来,掺杂着慧妃隐隐约约时断时续的低低呻吟,一室尽显凄清苦楚。却是醒转了。须臾便有宫女出来回禀,玄烨也不知是不是忍受不得难闻的药味,闻得慧妃醒来也只是挥手示意御医入内伺候,并未有进内探望之意。末了只嘱咐皇后多加照拂,未多作耽搁便起驾直接上早朝去了。
恭送玄烨离去后,平嫔急匆匆进了内间,关切慧妃之情显而易见。朱颜内心却起了五味杂陈,对慧妃的愧疚,怜惜,无奈,并着一丝怯意,却令她只怔怔站在原地,凝着平嫔的背影消失在帷幔之后,目光又落在覆着猫尸的白布之上,心中,寒意咝咝弥漫。
从钟粹宫出来之后又是匆忙去了慈宁宫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定省。因去得迟了,六宫妃嫔尽已跪安。寝宫之中暖和如春,却是弥漫着一股子刺鼻的烧灼气味。朱颜眼角余光偷觑到厅中炭盆之内尚未燃尽的衣角边料,看料子是蜀锦无疑,心下便知那必定是前不久他进献的那两件斗篷。太皇太后自然早已得知冷宫之事,就是明知那人不必也不敢将火苗烧到两位太后身上,那两件斗篷也自然不会暗藏毒物,却也不免动了怒火。朱颜仔细将事情的始末都回禀了一遍,太皇太后听得极为仔细,末了无非多说了几句“皇后果真长成了,变得越发聪慧果敢了”云云。话到最后,苏茉尔领着一名年长嬷嬷近得前来道万福,正是跟随太皇太后多年的得脸嬷嬷。
太皇太后含笑道:“芳儿,如今坤宁宫掌事儿的大宫女没了,你那家生的大丫头宫棠也只剩了一口气儿。堂堂一个中宫,没有一个得力掌事儿的可不成样子,哀家原本琢磨着把荣琳那丫头赐予你,看得出你和那荣丫头也是颇为亲近,只是钟粹宫实在不是个令人省心的地儿,荣丫头八面玲珑,也就只有她去服侍慧妃,哀家这把老骨头才觉着安心些。这慎嬷嬷虽说没有荣丫头讨人喜欢,却是个最稳妥内敛之人,若论宫中的资历,除却苏茉尔,那可是谁也比不上的,由她来服侍你这中宫典范是再合适不过了。”
朱颜内心千回百转,面上始终衔着得体浅笑:“是,太皇太后。多谢太皇太后对孙媳的疼爱。孙媳又让太皇太后费心了,孙媳不孝。”
太皇太后满意颔首。太后也嘘寒问暖几句,朱颜累极又饿极,生生熬着,只等太皇太后一句“跪安”,踏出慈宁门后,额角几许细密的冷汗被冷风一吹,冷得打了个寒蝉,脚下只觉虚飘无力,若非安德三扶得快,人早已扑向雪地中。
待回到坤宁宫,已是筋疲力尽,草草用过早膳之后累得在暖炕上打起了盹儿,安德三见他睡得深沉也不敢叫醒他挪到床榻上,只取了羊绒毯子轻手轻脚盖上。也不知睡了多久,依稀被外间廊下细细的交谈声吵醒。声音极细,不知是安德三和谁在说着什么,入耳之处只断断续续听得“明珠大人”、“尚方院”等字眼。一时清醒了一半,撑着酸软的身子坐起,声音兀带着方睡醒的疏懒:“安德三,是明珠来了么?”
外间交谈声立止。安德三听声儿立即进内,打了个千儿,道:“皇后主子醒啦?可安睡?”
朱颜只虚应了一声,又问了一遍。
安德三回道:“回皇后主子,是近日里常跟随纳兰大人出入宫闱的御前内监多喜,捎带了大人禀报主子您的话儿。外院人多嘴杂的不方便讲话,奴才便把他带进内庭说话,不曾想吵醒了主子,奴才该死。”
朱颜摆摆手,道:“无妨。小心些总是没错儿。”安德三即刻上前搀扶了一把。
“大人道主子您近日怕是累坏了,那些个事儿余下的皇上已吩咐了大人善后,嘱咐您将歇着。有何近况大人会第一时间回禀您。”
朱颜接过安德三呈上的茶盅,喝了口淡茶润润干燥的嘴,问道:“那多喜走了吗?”
安德三回道:“奴才琢磨着主子醒来要带话儿给大人,便让他先等着了。主子可是要传话?”
朱颜微微一笑,道:“就你最机灵。”笑意只略略掠过嘴角便化为无形,“你便让多喜带一句话给明珠,就说……就说东灵那丫头定性差,他自会明白。”安德三自然领会传话去了。
明珠下了朝得了玄烨旨意,匆匆赶去尚方院亲自督查审讯,问过尚方院精奇嬷嬷,才知除却紫玉,钟粹宫中但凡是慧妃近身的宫人都已轻易供出慧妃种种罪行,并不需动用刑法。唯有紫玉上了刑才肯渐次吐出零星半点,而她的零星半点却最足以致慧妃于死地,一句话比旁人的十句百句都顶用。
明珠不忍,命人停了紫玉的刑罚,径直吩咐下去即刻提审东灵。不料等了许久只等来一句:东灵已畏罪自戕。留下供词一封,白纸黑字皆将矛头指向皇后,与那夜冷宫所言并无二致。
恰好此时多喜将皇后嘱咐带给了明珠。明珠闻言只是无奈苦笑。
朱颜夜里总是睡得不沉,多有噩梦。这一夜却是累极,在寝榻上并未多作辗转,最终一个翻身朝里便昏昏沉沉睡去。
乾清宫西暖阁之中,旖旎灯光恰似月,深重明黄帷幔之内,芙蓉帐暖正春宵。并未多时,玄烨掀开明黄帐幔,外间听到动静,立时有司衣的內监低着头躬着身进前服侍穿衣。中衣的盘扣方扣好,玄烨便摆手示意內监停下,吩咐道:“准备浴汤,朕要沐浴更衣。”
“嗻。”两名司衣的內监旋即为玄烨披上一袭玄色织金龙纹大氅便匆匆退下了。
帐幔内忽然传出娇媚而怯怯的低呼声:“皇上——”
玄烨眼中的不耐之色只是一闪而逝:“回宫歇着去罢。”
司寝內监隔着帷幔细声细气问道:“皇上,留不留?”
玄烨眸色如水,似有片刻迟疑,低沉的声音不曾流露一丝情感:“留。往后但凡是平嫔侍寝皆为留,不必再问。”
“嗻!”司寝內监提笔在彤史上刷刷记录起来。
锦绣暖张之中,平嫔透过重重帷幔目送玄烨渐次远去的冷肃背影,喜不自禁,只是笑着笑着却有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全身忽然猛烈一颤,朱颜自噩梦中醒来,惊而坐起,总是习惯醒来时四处张望,但眼里淡淡的一抹希冀最终仍落以失望黯淡之光。还未得及平喘,已落入一个温暖怀抱之中。一股带着濡湿的皂香味扑鼻而来。
“怎么,又做噩梦了?”
温暖的怀抱似乎有着莫名安定人心的作用,朱颜的呼吸渐渐平和:“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来?”
玄烨抚摸着手中一绺如黑缎般的秀发,声音低沉:“我心里烦闷。”
朱颜沉默须臾,他知道皇帝今夜又传了平嫔侍寝,近日竟一反常态几乎每隔一夜便召幸平嫔,平嫔一时风头颇盛。今夜玄烨本来应该宿在乾清宫,不应出现在坤宁宫才是。却不好问出口。不料玄烨像是能看穿他的所思所想,自顾自说道:“平嫔虽有过错,但也付出了莫大的代价,自从小产之后,她郁郁寡欢,诚心悔过。如若她是个有福气的,我心想着再赐她一个孩子。”
朱颜垂眸,轻声道:“平嫔若知道你如此为她上心,该高兴坏了。如今皇嗣尚且稀少,太皇太后、皇太后也曾多次向我提及,说皇上不能一味留宿坤宁宫,后宫多的是芳华正茂的貌美妃嫔,皇家的开枝散叶可是头等大事儿。”
玄烨默了默,半晌低低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我倦了,睡罢。”
朱颜怔怔望着玄烨挺拔的后背,静静听着他慢慢匀称的呼吸声,知道他大致是睡过去了,才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抚摸他尚且沾着水汽的发辫。朱颜知道每一次玄烨召幸嫔妃之后,当夜再到坤宁宫都会特意沐浴更衣,从未带过旁人的脂粉味和自己同床共枕。
忽然,朱颜只觉眼前氤氲起了白雾,声音也变得黯哑哽咽:“玄烨,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早已不是我,会怎样?会怎样……”
玄烨紧闭着的双眼忽然缓缓睁开,眼中如有云雾缥缈弥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