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眠。廊下滴漏声声,声音本不大,但夜深人静时分,在无眠之人的耳里却生生成了挥之不去的烦闷之音。朱颜独自下榻,回首看看玄烨,见他依然熟睡,这才放了心,蹑手蹑脚至花梨架子上取下斗篷拢在身上便轻手轻脚往外走去。
冬夜好眠,守夜的宫人正沉沉睡着,直到外院之中才有当值的內监被惊醒,还没出声已被朱颜止住:“莫声张,本宫只是觉着屋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儿就回屋,你们且先到值房喝些热奶茶歇着吧。”
值夜內监只得听令退下了。
夜雪纷纷扰扰下着,好在也只是星星点点,犹如盐巴,被风一吹,不知道散落何处。朱颜往小梅林的方向走去,不知不觉间,梅香已扑鼻。他深深吸了口清爽冷冽的凉气,忽然眼睛一亮:酒香!
四下张望,空无一人,唯有夜雪压枝头。可是酒香明明近在咫尺。总不会又是福全吧?也没听说他近日有进宫。蹙眉,低低喊了声:“容若?”
话音方落,眼前黑影一晃,容若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眼前。面容清隽却憔悴万分,手中正拎着一小酒坛子。
朱颜没好气瞪着容若,低声道:“你也要走这荒颓之道吗?”
容若耸耸肩:“我也只是用来去去寒。前面那株梅树下可是埋着好几坛梅酒呢,王爷没告诉娘娘么?”
朱颜怔了怔,刻意板起脸来:“福全胡闹,你也不是个省心的。一个偷偷埋酒,一个偷偷喝酒,你们倒是一唱一和。”
容若神色依旧谦恭有礼,眼中的一丝戏谑却出卖了他:“如今您贵为皇后娘娘,自然是端庄贤淑,与我们这些个胡闹的疯癫之人自然不是一路子的。那些酒想必娘娘也是看不上眼的,藏在地底下无人问津也是大大的浪费,不如便都赏了奴才罢了。”
朱颜斜乜容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酒坛子,咕噜噜灌了好几口。
容若起初看得呆住了,最后只忍住满满的笑意。
一股温醇的暖流自喉咙滑落胃里,再四散开去,舒服得令她满面生光——他已好久没有这样痛快过了。
“看什么看?这酒本来就不是你的,你这个小贼。”
容若终于忍不住压着嗓子笑出了声,“温良贤淑的皇后娘娘,您成日里总是不得不板着个脸,以至高无上之尊示人,您是如何忍受得住的呢?”
乍然一听这话,朱颜才兴起的舒心之感顿时荡然无存,将酒坛子递还给容若,只堪堪叫了声:“容若。”
容若一愣之后,心知自己说错了话,望着朱颜倦极的苍白面容,心中忽然一疼,一时手足无措,傻傻地又将酒坛子递了过去。
朱颜却没有接过,笑了笑,那笑容却是苍白无力的:“叫你出来可不是为了喝酒的,我有一事问你。”
容若讪讪缩回了手,道:“娘娘请问。”
朱颜径直向梅林深处走去,容若亦步亦趋跟在后头,“冷宫里唱歌的白衣女子是谁?”
容若回道:“奴才猜想娘娘必定疑心那位女子,确实暗中找寻过了。只是……奴才也只在废院中找到了一件水袖白衣。”
朱颜止步,狐疑道:“人呢?”
容若摇头,道:“找不着。冷宫里弃妃虽不多,但是白衣一旦脱下,一个个儿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谁又认得出究竟是哪一个?”
朱颜沉吟片刻,道:“也难怪内监们找不到那人,原来是使出了金蝉脱壳之计。如此一来,更加惹人疑心。说来也奇怪,先帝不是只出了一个废后静妃么?那冷宫里何来那么多的弃妃?”
容若蹙眉道:“这个……内宫之事,奴才一介外臣却是无从知晓。”
朱颜静默片刻,脚下厚厚的积雪沁湿了他的鞋袜,冷意一丝一缕攀爬而上,“身上带火折子了么?”
接连的雪天,火折子的火再大,没有干树枝也是无用。最终容若不知从坤宁宫哪处角落“借”来一个红泥小火炉,才将酒坛子支在上面烤着。
无需片刻,酒香袭人。
二人捡来梅树下两个空了的酒坛子,将坛口向下一扣,围着小火炉坐了下来。风雪不断,小火炉中的炭火险被吹灭,容若倒了些许酒下去,一下便烧得极其旺盛。暖意一点点散发开来。
容若的笑容也随之温暖如春:“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没想到还有和娘娘围炉而坐的一天。娘娘暗自撇下皇上,却和奴才赏梅品酒,若是叫皇上知晓了,奴才小命难保。”
朱颜瞪着容若,道:“你也不知违背了几回宫规了,难不成还会怕?”
容若苦笑道:“怕,奴才怕死了之后,皇上必定换个人守卫娘娘,届时娘娘可就得当心了。”
朱颜揶揄道:“你怕的是再也不能夜夜跑去景阳宫偷看她吧?”
容若的笑容忽然就僵住了,神色又恢复了憔悴颓唐的模样。朱颜心知自己一时口快戳中了容若的痛处,不免有些后悔,只好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容若却又挂上了笑脸,只是眼中明明有着难以掩饰的伤:“娘娘何须道歉。觊觎宫妃本就是死罪,娘娘不但不怪罪于奴才,还如此纵容奴才,是奴才让娘娘难堪了。”
朱颜叹道:“你既然什么都明白,又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容若取下顶戴拍去上头积攒的白雪,漫不经心道:“当年的五个人,我心仪宫莲,宫莲心仪福全,福全心仪你,你……最终还是倾心于皇上。真是造化弄人。好在最终你和皇上还是终成眷属,总算不那么遗憾。”
提及福全,朱颜总是禁不住心里的酸楚愧疚,他并不知道究竟赫舍里有没有对福全动过情意,但却是明白福全对赫舍里的痴情,赫舍里终究注定辜负福全一生。就像福全注定辜负宫莲,宫莲注定辜负容若。
“他还好么?”
酒已温热。容若伸手试了试酒坛子的温度,一面双手托起呈给了朱颜,一面缓缓道:“卧病在床。福晋一直亲自悉心照料着,我昨儿个才去看过他,倒是好了许多,相信再调养些时日,定然能康健如初。听闻他给皇上递了请辞的折子,皇上搁置不理,并未允之。只是着人嘱咐他好生养病,暂免早朝议政。”
朱颜抿了几口温酒,将酒坛子抱在怀里取暖,迟疑着问道:“你……不恨他了?”
容若正拿着树枝搅着小火炉中的炭火,闻言手顿了顿,并未抬头:“恨过他,也恨过皇上。但只有我自己心里最清楚,我最恨的是我自己。”
风雪渐大。朱颜静静看着容若在炭火映照中忽明忽暗的脸,隔着红泥小火炉,伸出被酒坛子温热了的双手捂住了他被冻红了的双耳,疼惜道:“容若,你没有错。不要恨自己,让自己好过点。嗯?”
双耳猝不及防袭来的温暖让容若呆住。感受到暖意到达心间后,他红了眼眶,含糊应着:“嗯。”
朱颜温和笑笑,递出怀里的温酒:“来,喝了它!”
容若笑意总算到达眼眸,伸手去接酒坛子,那手却生生停在了半空中,酒坛子也静静停在了半空,雪花也不飘扬了,周遭的一切一瞬之间似乎都被冻结成画。时光在这一刻,仿佛驻足不前。
小梅林上空黑压压的人面鸟不知何时已经成群盘旋不去。
一声怪叫之后,玄血直冲朱颜而来,尖锐如刀的血喙几乎就要插入朱颜眼中,在距离一寸不到的地方霍然止住,阴冷血腥的眼睛一如它的主人,恶狠狠瞪着朱颜,恨不得将他活生生啄出个血洞来。
“玄血。”
一声来自地狱的呼唤幽幽传来。玄血扑棱了下翅膀,“嘎”的一声之后,飞掠向主人的肩膀。
蓝眸深冷如海,灰发黑衣无风自扬。白如美玉的手在他眼前一颗静止不动的雪花上轻轻一点,大雪如同得了神的赦令,又纷纷扬扬飘落而下。
而容若和酒坛,还是一动不动。
朱颜一颗心沉了又沉——他终究没有离开。
“你又喝酒了。你不该喝酒的,喝过酒的血最鲜美,我是抵挡不住这种诱惑的。”幽夜说这话的时候,眼里的贪婪足以令人胆颤心惊。
朱颜猛地擦了一把嘴巴上残留的酒水,冷冷道:“你还在。”
“我怎么舍得你……”幽夜斜嘴一笑,风雪之中遗世独立,片雪不沾身,顿了顿,接着笑道,“……的血?”
话音方落,他伸手沾上一瓣红梅,轻轻一吹。花瓣破空而出,落在朱颜皓白的手腕上,突然化为一道利刃,割下了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顿时如注,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滴落酒坛之中。嫣红的热血融入了温酒之中,绽放成了一朵朵妖异美艳的鲜花。
酒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落在了幽夜手中。血滴在酒坛之中,酒坛落在他的手中。
朱颜咬牙忍痛,恨恨怒视幽夜,半句也不呻吟,“恶魔!”
血腥之味浓烈四散,空中成群的人面鸟顿时躁动不安,飞速盘旋着,但没有一只胆敢私自俯冲而下。就是玄血也只能红着眼围绕着朱颜头顶一圈一圈地盘旋怪叫。
朱颜银牙咬得咯咯作响:“死肥鸟!滚开!”
幽夜伸出手背,玄血立即扑棱着翅膀飞落他手腕之上,他温柔地抚摸着它,将酒坛子凑在了它面前,“玄血,饿坏了吧?来,喝吧。”
玄血兴奋得接连叫了几声,还没碰到酒坛子,酒坛子已经被朱颜打落雪地之中,血酒染红了白雪,蜿蜒成夺目的暗夜之花。
“我的血畜生不配喝。”
玄血怒叫一声,红着眼扑向雪地中殷红的血,拼了命地啄食。幽夜邪魅的笑容凝固成了霜,手一伸出,雪地中的酒坛子重回他的掌心,就连浸透在雪地中的血酒也回到了酒坛之中。
幽夜一口气喝光了酒坛里所有的血酒,一滴也没有剩下。鲜血一喝下,他胸前的幽冥花突然动了起来,血喝得越多,它越鲜红,仿佛所有花瓣都浸透在血池之中。
空空的酒坛子又好端端的回到朱颜手掌之中。
停落雪地上的玄血忽然怪叫一声,飞落回幽夜的肩上。幽夜胸前的幽冥花即刻如毒蛇般缠住它,没入它的身体之中,如同血脉般源源输送着血液,玄血一张绝美却又妖异极致的人面露着贪婪的嗜血神色,眼睛渐渐布满血丝,双眸透红。
空气中血腥味越发浓烈,就连冷得透骨的空气也没能将血腥气淡去分毫。
朱颜看着眼前一幕,几乎忘记了呼吸。他以自己的血豢养幽冥花,又用幽冥花的血供养玄血!或者说,他和幽冥花本就是一体,他通过这诡异的死亡之花吸食人血,又以自己的血液供养着它和玄血!到底是怎样恶毒的生灵才能以血为生?一股熟悉的恶寒再度侵袭朱颜四肢百骸,胸口涌上一阵恶心,他侧身呕吐不已。
一阵阴冷的风过后,幽夜和玄血都不见了,就像从未出现过。若不是天上还有稀稀疏疏的几只人面鸟,手腕上的伤口又传来阵阵锥心的痛,朱颜以为又做了一场噩梦。然而这真是一个醒不了的噩梦。
酒坛子被朱颜狠狠砸落小火炉上,碎裂成片。容若如同突然被惊醒,惊呼:“你的手!”慌忙撕下衣襟一角,轻轻为朱颜包扎起伤口来,“好深的伤口!你……”
朱颜忍住撕裂般的疼痛,强撑起笑脸:“我没事,就是无意间被碎片割了道口子,一会子回去敷点药就好了。”
容若诧异道:“酒坛子并不烫手,怎会打碎了呢?”
朱颜别开脸去,眼神闪躲:“火炉中的炭火星子溅到了我手上,一时受痛拿不稳……”
容若担忧道:“伤口深得很,天气虽冷不易感染,却也大意不得。这酒是喝不得了,还是回去敷药吧。走吧,我送你到外院。”
容若小心搀扶朱颜一步步踏雪离去。
宫苑幽深,琉璃金瓦处处积雪难融。不远处的屋檐滴水神兽之上,一道黑影迎风而立,纷飞的鹅毛大雪半点也不沾身,胸前的幽冥花伴着肩上的人面鸟之王,阴美而妖异。血眸目送朱颜渐次消逝的背影,如地狱之火诡秘的漩涡,焚烧着融为灰烬的痛楚。
不出三日,慧妃的条条罪状已经齐齐整整陈放在玄烨面前。玄烨面色铁青,将厚厚一沓供词推给朱颜,沉声道:“你看看,好好儿看看。”
第一份便是东灵的供词,字字句句有榜有眼,看得人触目惊心。朱颜蹙眉细细看来,竟发觉找不到一处错漏,虽早有预料,亲眼见到不可挽回的“罪证”之时,心里还是凉了半截,遂起身下榻深深一福:“皇上信了?”
玄烨赶忙上前扶起,叹道:“你看我的样子像么?”
朱颜却是不敢大意,又是深深一福:“皇上如此偏信妾,倒叫妾诚惶诚恐了。”
玄烨扶朱颜上暖炕,理了理他鬓边的碎发,温和中夹带不容置喙的霸气:“你莫忘了,朕曾允诺不疑你,自然不会疑你,也绝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东灵之死定然有蹊跷。如若是你让人动手灭的口,无论如何都应该是在她供出你的罪状之前。”
朱颜定定凝视玄烨:“你当真如此信我?”
玄烨笃定道:“当真。”此话刚刚出口,他已将东灵的供词投入炭盆之中,白纸黑字并着画押的血红手指印瞬间被火苗吞噬殆尽。
朱颜怔住,望着烧得正旺的火苗眼波流动,回头望住案上紫玉等人的供词,小心翼翼问道:“那么,你可信慧妃?”
玄烨沉默了。窗纸透进来的日光淡淡投落在他平静的面容之上,犹如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朱颜眼角的坠泪痣不安地颤了颤,摇头道:“不会是慧妃……”
玄烨闷声打断:“你到现在还想为她脱罪?你为她做的事儿难道还少么?她身边所有奴才都供认不讳了,如若仅凭一个奴才的一面之词我倒不至于不信她,还可以怀疑那个奴才是被人收买借以栽赃陷害她,可你看看,”拿起案上厚厚一叠供词,又重重摔下,“她身边所有奴才供词无不一致!忠心耿耿如紫玉,昭妃能收买得了她么?好,我就当她反骨也罢,然而昭妃能收买尽钟粹宫所有的奴才么?你莫忘了,常答应身边的宫女绛云,颜贵人身边的环佩,又有哪一个没有指认慧妃?你叫我还如何相信她?”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朱颜急道,“慧妃也是幼年进宫,与你青梅竹马一同长成,素日的品行亦是有目共睹。”
玄烨回忆起和慧妃往日的点滴相处,眼中的冷厉渐有所融,目光流动之间触及案上的供词,又恢复一片冰凉,如冰封雪域:“世途旦复旦,唯有人心难测量。你又怎知她还持着那颗故人心?若不是她以毒物险些害得你难产而死,我不至于如此厌恶她。”
“虽然矛头一一指向她,钟粹宫也发现了钩吻花,难道就不可能是栽赃陷害么?难道你就半点也不疑心昭妃?”
玄烨再度沉默须臾,负手而立,款款道:“昭妃自然不会清清白白无污无染,然而和慧妃相比,还是差远了。你当年难产中毒,加上常答应,颜贵人之死,我原本认定是昭妃所为。如今看来,倒是我误解她了。紫玉已经招认钟粹宫后院之中的钩吻花皆为慧妃命她暗中栽种,就连钩吻花的出处也均已查明,便是那贱奴林忠从宫外带进,慧妃歹毒之心已是昭然若揭。你当年难产所中之毒便是那钩吻花,和慧妃同住钟粹宫的常答应、颜贵人同样是被此种毒物毒死之后才被投尸莲池,却原来当年瓜尔佳氏是为慧妃背的黑锅。再到后来的鬼火,东灵为何现身北三所?慧妃竟想利用东灵之辞将一切脏水泼到你的身上,其心可诛!昨儿个梁九功带人从钟粹宫搜出了千里香,这桩桩件件,铁证如山。芳儿,你莫要再被慧妃虚假的表面所迷惑了。”
朱颜心绪繁杂,心知玄烨已经全然不信慧妃,慧妃……真的是必死无疑了么?是啊,人证物证,白纸黑字,就连他自己也曾起了疑心,而仅仅凭借自己的三寸舌头,拿什么去说服玄烨?只怕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朱颜忧心忡忡,不安道:“她腹中之子……”
提及孩子,玄烨的神色变得柔和不忍,轻叹一声拥朱颜入怀,“虎毒尚且不食子,待孩子出生之后便交由你抚养罢。至于慧妃……朕会赐她全尸。”
寒风透过窗缝将冷意一丝一缕带进,朱颜只觉手脚冰凉,玄烨的怀抱透出的似乎并不是温暖,而是侵入心间的寒凉。
咸福宫暖阁之中,昭妃正往白釉花瓶中插放宫人们新折的红梅,十指纤细如玉,长甲之上的蔻丹殷艳欲滴,与红梅两相争妍。
未艾掀了棉帘子近前福身,道:“娘娘,听闻东灵的供词遗失了呢。尚方院负责看管呈送供词的奴才们都因此吃了好大一顿板子。”
昭妃神色如常的疏懒,媚笑道:“遗失?想要让一个死人彻底闭嘴,还有什么方法比这更好呢?”
未艾诧异道:“莫非娘娘早已料到皇上会有此举?如此一来,东灵这颗棋子可是白白的废了,娘娘借这鬼火一刀还是伤不了坤宁宫那位分毫呢。”
昭妃秋波横动之间,那红梅枝头开得最好的一朵已生生被掐离了枝头,静静躺在她手心之中,“这四季未央园的梅花儿开得就是不一样,终究是得蒙圣恩雨露的。只是你道它能常开不败么?待时候一到,花儿都死绝,剩下那光秃秃的枯枝儿,便是它的死期。此间梅花儿正当盛时,一会儿挑些最好看的送到坤宁宫去,皇后娘娘喜爱。”
未艾不安地低低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