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注定是个不平静的日子。
长安城的乐府司来了一位齐国贵人。
“你放着好好的娘娘不当。死到这里来做什么?”涂逸之满脸鄙夷地看着眼前的少年。
少年一身碧色春衫,趴在榻上吃着桑葚,唇上指尖沾满红色的果汁,见涂逸之来了,把手往帐子上抹一抹,站起身笑道:“我是来给兄长送好东西的。顺便么,也来敌国见见世面。”
涂逸之冷冷笑道:“我可听说那小皇帝近日新迷上了斗鸡,还给斗赢了的,封了些什么开府、郡君的官位,是不是冷落你这位淑妃了?”
少年娇媚的眉眼顿时写满怒意:“别提他。那个不识相的臭小子,老子再也不回去伺候了。”
“那你准备把冯小怜的皮囊就那么不死不活地横陈在齐国皇宫?”
“管她呢。大不了我再造一个。”少年撇撇嘴,颇不以为意。
涂逸之蹙起眉,坐到他身边:“小七,既然造了一个皮囊,便要尽力修满一世。入凡修炼,务必善始善终,不能随意毁坏人世的命数,这是父君的教导,也是涂山族的道统。”
“涂山族,涂山族,你也不看看这世上还有涂山族吗?”涂小七不耐烦地甩甩脚,“就连阿紫姐姐都自毁内丹,做了朱雀的小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还留在世上苟延残喘的,大概也只剩下你我了。我这只公狐狸也不可能和你生下子嗣,绵延天狐族。要不我把内丹给你,也去天界找个靠山得了。那样你可就是天上地下硕果仅存的一只老天狐了。将来能在史书上大大留名呢。”
涂逸之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站起身笑道:“那到也好,省得你跟着我受罪。”
涂小七心中一紧,后悔自己摸了逆鳞,提了亡国灭种的倒霉事,立刻讪讪地抱住他的腰,陪笑道:“兄长莫气,我是在放屁。九尾是有的,一定还有很多的,紫芝那个婆娘没情意,咱们不理她。小弟定为你再寻个血统纯正的好嫂子,开枝散叶,生一大窝的狐狸崽……”
涂小七还想发挥,嘴唇却被涂三郎施了法,黏在一起再也张不开。他一怒,干脆现了原形,化成一只碧眼白毛,尾尖一点朱红的小狐狸,趴在涂逸之的榻上四爪乱挠,撒泼打滚。
涂逸之自顾拿个桑葚扔进嘴里,坐到案边,边嚼边看新鲜戏本,不去理他。
“三郎,三郎在吗?”外头传来教仿管事崔延年的叩门声。
小狐狸听见了,立刻来了精神,站起身准备窜到门口。却被涂逸之抓住颈后的皮毛,提起来扔回榻上,还没头没脑地盖上了一床锦被。
涂小七很是气恼,对着被子又抓又咬。
“你若敢乱动一下,我便不帮你解除咒法了,叫你一辈子说不成话。”涂逸之的声音很轻,可是很有效。
小狐狸受了威胁,只好乖乖在被窝里头装死。
“崔大人有何吩咐?”涂逸之笑笑开了门。
“三郎,你家兄弟可在?”
“兄弟?”
“就是你家七弟,他不是从齐国来探亲了嘛。”
涂逸之暗自咬牙,看来这个小崽子已经趁他应酒局的工夫公开亮相了,还大肆招摇,结交了不少人。
“哦,他刚上东市玩去了。”
“什么!?他日间不是应了清河郡主的局吗?快快快,我同你去,把他找回来。”崔延年拉住涂逸之就要出门。
“郡主的局,我去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我也知道你涂三郎在郡主眼里的位置,”崔延年暧昧地笑笑,“可这一回嘛不是郡主自己要人,已经吩咐过了,非得你家小弟不可。”
涂逸之不知小七又惹下了什么祸,便敷衍了崔管事,回房去寻小狐狸算账。
“你应了清河郡主什么买卖?”涂逸之蹙眉掀开锦被。
小狐狸直挺挺躺在榻上,冲他翻白眼,那意思: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你自己施的法,叫老子怎么答你?
涂逸之不耐烦地一挥手,解了他的禁声咒。
涂小七回复了人形,伸了伸懒腰,扭扭脖子道:“说是要我去给一个婆娘上风月课。那个郡主挺喜欢你,不肯动你,就看中了我。我见是挺大的一笔钱,就应了。”
“是个什么样的婆娘?”涂逸之有些狐疑。
“听说是个教书的,人很老实,没经过什么像样的风月。我到很想去玩一玩,看看我做了十几年的娘子,有没有把房中/术给忘记。”涂小七又勾上了他的肩,“兄长也知道,我不像你,很能拉下脸面,所以当年也是战无不胜的。如今要降服这么个货色,还不是小菜一碟。”
涂逸之一愣,想起了那个桀骜不驯的蠢女人,立刻沉下脸,抓住他勾勾搭搭的爪子,冷冷道:“不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