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雀也觉得自己很可怕,第一次,竟然会因为风月而昏睡不醒。
她醒来时,祢罗突已经不在了,只看到案上放了一只食盒。
打开一看,青雀发了愣。
这是祢罗突的赏赐?这是怎么了?不赏金银簪花而是放了馆驿里热腾腾的家常汤饼?
讨厌……
青雀忍不住笑起来,一股暖流充盈在心里。
吃饱肚皮,整好衣裳,准备出门时,想起昨晚自己那样沉醉的样子,仍觉得脸上发烫。
她昏沉沉陷在自己悲喜不明的纠结里出神,打开门,被廊下一团毛绒绒的东西吓了一跳。
又是白狐狸!
程青雀本来是很热爱小动物的。可自从那个春雷滚滚的雨夜,她同情心泛滥,从桃树下捡回一只会说话的狐狸。她就对狐狸这样动物有了本能的抵触情绪。
“涂逸之,你装什么大瓣蒜?还不滚出来?”
那好看的小动物一脸无辜地望着她。
“你还装是吧?”她拔出剑,走过去,立时就要除妖。
“姐姐饶命!”白狐狸果然吓得现了人形。
这狐狸竟是昨夜的春衫少年涂敬之。
“原来是你这个兔崽子!”青雀沉下脸。
“兔崽子?姐姐你是知道的,我是只狐狸呀,我哥是只狐狸,我是他的亲兄弟自然也是只狐狸。”涂敬之的眼比他的兄长要圆些,所以瞪大时,更显出一派天真。昨夜青雀就是被他这副可爱的形容骗了,才着了道。
“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藏在门外做什么?想偷什么?还是想……想偷窥什么?”青雀有些心虚地红了脸。
涂小七尴尬地吐了吐舌头。
青雀恼羞成怒,觉得他仿佛不如涂逸之本事大,便抬起剑,想趁他的老妖哥哥不在,欺软怕硬一回。反正同那个遭瘟的妖精,不用讲什么江湖道义。
果然,与人打架,气势是很重要的。程师父生平第一次捉妖成功,一把揪住了小七的耳朵。疼得少年直叫唤。
“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是看到个男人出来,我是来求你帮忙的,可不是有心偷窥。姐姐松手,姐姐饶命。”
青雀厌恶地推开他。她的手劲不小,叫涂小七可怜巴巴地揉了半天耳朵。
“我能帮你什么?你去找你家通天彻地的上仙嘛。”
涂敬之挠着头皮,嘟着嘴:“我就是不敢让他看到,才来求你的。要是让他发现我还在这里,非把我肠子捏出来不可。”
程青雀很恨自己总是跟这些妖孽纠缠不清,只想快点脱身:“烦死了。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有件东西,是要给我家兄长的。可是因为代他做了笔生意就忙忘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现在被他赶回去,我也不敢再去送了。肠子只有一副,我还是很爱惜的。”
“嗯。雇你的是清河郡主是吧?”青雀想起了昨夜的倒霉事,冷冷立起了眉。
涂小七慌忙捂住耳朵,结结巴巴:“我……我财迷心窍才接了生意。不知道是招惹姐姐……我……我该死……”
青雀白了他一眼,觉得他不过是个小屁孩,也就懒得计较。
“姐姐……”涂敬之小心地探过头,“我来骗你的事,我兄长是不同意的。我是偷偷溜出来应局的,同他没有关系,你……你别怪他好不好?”
青雀一愣,有些莫名的心安,转念一想觉得自己无聊,立刻蹙眉骂道:“你怎么这么啰嗦。你们哥俩的分工不用来通知我。”
“哦。”涂小七讪讪地低下头。
“你是要我把东西带给他?”
涂敬之连忙点头。
青雀略一沉吟:“我回头让左远道捎过去。”
“姐姐,这东西很要紧,最好由你亲自给他。”涂敬之有些紧张。
“要紧,你还忘了?”
涂敬之又低了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给合适,看到你,我就觉得由你去给是最好的。”
程青雀冷笑着逼近:“涂小七,你又要耍什么花招?”
小狐狸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打死我也不敢再招惹姐姐了。”
青雀想了想:“好吧。再信你一次。我帮你给他。”
涂小七见得了寸,便小心地想要进尺:“姐姐,我……我还想……再求你件事。”
青雀疑惑地望着他。
“我家兄长要比刚才那个男人漂亮多了。他虽然脾气臭,心肠还是不坏的。你可不可以考虑……换换口味呢?”
青雀的剑又出了鞘:“来,不用麻烦涂逸之了。你的肠子,我替他挖出来。”
“我……我错了,我是在放屁……姐姐莫生气。”涂敬之又扮上那副花见花开,人见人爱,棺材见了盖打开的可爱表情。青雀看了只觉清河太会挑人,自己上当实在是情理之中。
“你叫涂敬之?”
狐妖乖巧地点点头。
“你有多少年道行?”
“才一千多年嘛,要不能被兄长这样欺负嘛。”涂敬之又嘟起了嘴。
青雀气得咬牙切齿:“那你还一口一声叫我姐姐?千年老妖装嫩是不是你们九尾狐的习惯?”
“装?我是还嫩了嘛。”他眨巴着眼睛,可爱得没有下限。
“好好好,拿来。”青雀扶额,毫无办法。
“什么?”
“你要我捎的东西,给完了就滚蛋。我懒得跟你绕。”
“多谢姐姐。”
涂敬之笑笑地从怀里取出一枚直径寸余的珍珠,莹白如雪,隐隐放光。只是珠子中间却有一线鲜红似血的裂痕。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这破珠子都裂了,不值几个钱,你还拿它当宝?”青雀接过来,看了一阵,不屑地撇撇嘴。
“破珠子?姐姐看仔细,这是隋侯珠,隋侯珠啊!”涂敬之愤愤不平。
“隋侯珠?”青雀难以置信地细看这传说中的无价之宝。
“姐姐,记得同我兄长说。这珠子是新平郡佛光寺里的乌鸦发现了,特意送给我,想要讨好他的。下次若是吃到了乌鸦,记得让他问问是不是新平郡的,人家给我不少好处,吃人嘴短,求他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人家。”
涂敬之犹在罗里吧嗦。青雀已经把珠子塞回他手里。
“你自己去送。我记不住这一车话。”
“我不说,我不说,姐姐只要给他就好。”涂敬之是彻底怕了这个女人。
青雀收起珠子,见他还赖着不走,只是痴痴看着自己,便蹙眉道:“你还有什么破事?”
涂小七的俏脸突然涨红了,嘴唇轻颤,喃喃道:“姐姐……昨夜……我同你说的故事……都是真的。我听你的话,现在要回去了。我会把痰吐了,但愿姐姐也能吐干净。我兄长……他……他挺可怜的……你……他……”
直到涂小七变回狐狸跑了,程青雀也没弄明白他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