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不信?你想不想看看,他的另一件宝贝?”
在狐狸的指点下,程青雀傻乎乎打开了屋角那只收藏着各种皮影的大箱子。
程青雀把那些大大小小的皮影拿出来放到地上。
这些皮影花样繁多,不只有人物还有珍禽异兽。看来老头儿给她的“李夫人”确实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套。
这时,狐狸走了过来,他从那堆扔出来的皮影里挑出了一张,揣到了怀里。
“你要这东西做什么?”青雀远远望见,看不真切,只知道那张皮影是动物模样,似乎是水牛大象一类。
“玩儿。”他轻描淡写岔开了,然后挥挥手,示意青雀:还在底下,再往里头翻。
又费了半天劲,青雀才终于从里面挖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那仿佛不是一套皮影而是一大张整皮?
青雀有些迷惑,掀开布包,抖开“宝贝”。
一张人皮?!
青雀吓得几乎昏厥,她往后仰倒,正靠到了涂逸之的身上。
还好狐狸手快揽住了她,才没让侍读瘫软在地。
“皮……皮……”她像寻到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遍体生寒,瑟瑟发抖,再不敢看地上那摊恐怖的东西。
自从遇见涂逸之,程青雀也算见过不少妖异,可从不曾像今日这般把百衲人皮真真切切捏在手里,这种惊吓足够让人吓掉魂。
“嗯,皮……”
涂逸之有些后悔,他不曾料到连蚕王、蜃蛟那种丑八怪都见识过的程青雀竟会被一点死人皮吓成这样。他赶忙将她箍进怀里,抚上她的头,用真气护住她的神魂,他害怕自己这回真的把她给玩坏了。
见她神魂回转,狐狸才轻轻笑道:“侍读大人,以后还逞能招魂,耍皮影戏么?”
“不耍,不耍,打死我也不耍。我……我……”
回神的程青雀想到刚才手里的触感,开始抑制不住地恶心,她一把推开狐狸,转头对着墙角狼狈地吐出了好几口酸水。
等她吐干净了,才发现自己正以极其难看的姿态趴着,她想要直起身,但是腰和腿都已经软了,一时之间根本无法自立,她尴尬万分。
还是狐大仙心善,将她搀起来,扶到另一边的几案边坐下,远离那个吓死人的“宝贝”。
她伏在案上,又恶心了半晌,略略定神,喘匀了气,又一回味,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你方才是不是故意叫我去翻,吓……”
青雀咽掉了下半句话,因为她看见狐狸正鄙夷地看她。
那种眼神,仿佛在说:怎么?我扶了你,你不但不感激。还想讹人?就你这姿色,还需要本大仙设局吃你的豆腐吗?
青雀扶额,暗骂“倒霉”。
看她那副傻样,狐狸又想笑又有些歉疚,他看不下去,便扭头只望着阮弦道:“也难为你,竟然耗费二十年,找了那么些尸身去做这一件琵琶衣。”
老头还在拼命挣扎,他为了爬过去摸到琵琶,指甲都扣在地上翻破了,鲜血淋漓,甚是肮脏,狐狸摇摇头,点手解了他的禁锢术。
阮弦慌忙扑上去,把骨琵琶一把揽进怀里,像对活人一般,轻轻摩挲,温言安慰:“我在,我在的。我会给你去寻最好看的衣裳。”
“你今日把骨头起出来,是找到引魂的人了?”
听见涂逸之这样说,阮弦像是受了当头一棒,渐渐从自己的呓语里清醒,怔怔看着这个美貌倡优。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连这都知道?”
“按照楚地巫术,百衲皮需四十九个冤死妇人凑成,这可不好办啊,你又非要挑年轻貌美的,这就更加难得了。要不是近日,本地连续倒霉了许多女子,你这个便宜大概到现在都没有捡成吧?估计还在偷坟掘墓呢。”
老头冷笑着狡辩:“她们是冤死的。我的少君便不冤吗?反正都死了,为何要浪费?”
青雀渐渐明白了狐狸的话:“你是说,这些皮是现成尸身上弄来的,那些死去的美人并不是被他……”
“你也太抬举他了。你看这老东西能有连续杀四十九人的能耐吗?他想招的魂,就只有你一个。”
见青雀不解,涂逸之继续道:“他学的这一路门道非人非妖,不三不四,故而格外麻烦。不但皮囊要用凡人之皮,皮囊炼成后,为白骨引来的魂魄若不是本尊,就必需是同年的至阴之人。你今年二十六,与薛贵嫔被赐死时同岁。二十六岁的至阴童女实在太难得。除非是在佛寺里的比丘尼。可这老头又胆小无能,没法混进庙里,只好在西市打主意。好巧不巧让他遇见了你。”
青雀这才听懂,原来自己的魂竟然差点被阮弦招走,进到这个人皮娃娃的空壳里。
狐狸又道:“他见我来捧场,才知道我与你有私情。”
“我与你没有私情。”
青雀抬头打断,愤愤不平。
“恩,这不是重点。”涂逸之一脸“根本不想理你”的表情,“你虽然看起来活得清汤寡水没意思,却并不是个童女,还喜欢僄/倡,这就很扫兴了。他只好重新去找合适人选。谁想还没寻到,就又出了清河的命案。喲……时辰差不多了。”突然,涂逸之话锋一转,扭头对那一边已经听呆了的程青雀道,“你坐稳了,又要吓人了。”
青雀刚反应过来,但见狐狸一点手,那边插死的屋门自己打开了,午时的艳阳照进这个阴暗恐怖的堂屋,映着阳光,地上那摊皮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你……做什么?”青雀吓得头皮发麻。
“演皮影啊,那边的看客也在等着。只吓唬你一个有啥意思?”
“皮影?”
再看那张百衲皮,青雀才明白狐大仙说的“皮影”有多要命。
人皮已经完全展开了,充盈着云气,饱满得如同活人一般,它站了起来,面对着洞开的门。阳光投射过来,落到地上形成了人形的影像。
看到这景象,青雀目瞪口呆。阮弦却仿佛撞上了了不得的惊喜,看着人偶恐怖的背影,轻轻唱起来:“时哉不我与,大运所飘颻。”
“他在唱什么?”涂逸之有些诧异,扭头发现青雀听见这歌,竟然出了神,呆愣愣盯着老头子看,“程青雀?”
侍读没有理会狐狸,只拧眉对着老琴师:“《拟嵇中散咏松诗》?”
“小先生,真是知音人。”阮弦叹了一声,微笑道,“我第一遇见少君时,她就唱着这首诗……”
“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