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知道，今日中元，朝里有大祭，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你最好快一些。”

青雀实在没有想到他会轻描淡写说出这样的话，惊得不知所措。

见她没有反应，宇文邕笑笑望着她：“你是不愿意动手吗？”

青雀咬唇，不知道说什么好。“提着头”，他要她去提谁的头？

宇文邕等不到结果，终于蹙了眉：“真是麻烦。”

他抓过剑，冷冷道：“御驾亲征也不是不行，只是你总该告诉朕，敌军何在。”

青雀抓住他的手：“你要做什么？”

“我来猜一猜，是什么人勾走了我的雀儿。”宇文邕挑着眉，露出诡异的笑容，“听说这里的头牌仿佛就是那个……涂逸之？”

“你在胡说什么？”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宇文邕见到了她的惊慌，心一沉：“雀儿，你一点都没变。还是不经意就把喜怒都漏在了脸上。”

他深深吸了口气，克制着滔天的怒意：“上巳节那天我就看出了异样，果然早就暗通款曲了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怪不得，你不愿意要……”

“你说够了没有？！”程青雀实在是佩服他丰富的想象力，竟然能说得这样有模有样。大概皇帝做久了，在疑神疑鬼一事上都会有突飞猛进的发展。

她恨得忘了情，死死掐住他的手腕：“你还要编派我什么罪名？谋逆弑君好不好？既然你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为什么还要让我留在长安？你当我乐意每天跪在朝堂里，看着皇帝陛下这幅颐指气使的嘴脸？你以为每一个人都像你那些妃子一样，盼望你的临幸？祢罗突，你真是个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宇文邕愣住了，望着她满脸的鄙夷，咬牙切齿：“终于说了真话。看来我是对你太客气了。竟还放你出来教书。你能教什么？教怎么不守妇道吗？早知道这样，就该把你锁进北宫……”

青雀突然放开了他，摇头苦笑。

“你笑什么？”他看着她颤抖的肩，感到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有什么东西，终于失控了。

“妇道……”程青雀抬起头，凝视着他，脸上平静无波，“请问，我是皇帝陛下的什么人，凭什么要为你守妇道？”

宇文邕如遭雷击，甚至忘了该用什么表情应对她的这种挑衅。

他们凶恶地瞪着彼此。

“涂逸之……涂逸之……”

忽然，他喃喃念着那个名字，立着眉，抓起剑，起身就要下车。

“程师父……”外头有人在叫青雀。可皇帝与侍读都没有注意。

祢罗突跳下车，不理睬后头紧跟着的程青雀，气势汹汹提着剑，迎面却撞上了惊慌失措的清河郡主。

“陛……陛下？！”清河本来是找青雀的，见到宇文邕顿时花容失色，抖抖索索跪到地上，“臣妹错了……求陛下恕罪……”

“清河！？”宇文邕和程青雀的惊讶一点不亚于小郡主。

清河哭得眼泪鼻涕一把把，直把刚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哭了个莫名其妙。

“是不是程师父把您请来的？臣妹错了，臣妹不该，不该来寻涂逸之私奔南朝。”

“你……寻涂逸之？”宇文邕握剑的手抖了抖。

清河继续眼泪鼻涕地哭诉，抬头埋怨起程青雀：“程师父，你劝了我这一夜，我也已经想通了。你为什么还要让陛下知道呢？你不是说会帮我保守秘密的吗？”

青雀被她说得愣了神，觉得不是清河吃错了药，就是自己发了疯。她痴傻傻打量着小郡主，待看到她腰间的锦带，顿时有些明白了。那个锦带不正是白毛大仙的吗？

宇文邕大概听懂了清河的讲述，原来人家程师父不是来买笑，而是抓逃夜的学生的。他扶着额，叹了口气，直把肠子也要悔青了。

果然粘酸吃醋是天底下最遭瘟的事情。

“你看看你一个宗室郡主，怎么可以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勾当？”宇文邕开始摆出语重心长的长辈嘴脸，“若不是程侍读忠义正直，你的脸面性命还要不要？”

他讨好地去看青雀。

青雀沉着脸，并不理睬他。

“程侍读，你辛苦了……朕……”宇文邕忝着脸堆起笑。

“陛下，臣要回去批改习作，不知陛下可否容臣失陪。”青雀谦卑地拱手行礼。

“失陪”？他当然不能容，这种情形下，她一“失陪”，只怕就再难“伴驾”了。他本能地伸手去抓，程青雀抬起头，瞪着他，眼里写满鄙弃与厌恶。

清河举袖擦泪，嘤嘤哭泣之时，看到了程师父对着宇文邕那吃人一般的表情，唇角在袖底轻轻勾起。

“朕……”宇文邕手足无措，仍要挽留。

“谢陛下，臣告退了。”程青雀没有等他的诏命，自顾磕了个头，站起身，板着脸，拿回他手里的剑，扬长而去。

宇文邕怔怔站在那里，说不出一个字。

“陛下，可是臣妹说错什么了？”清河好心地关怀起失神的皇帝。

宇文邕脸色惨白，望着程青雀远去的背影：“与你无关，是朕……错了。”

“哦……”清河的眼无辜地眨了眨。

郡主在合欢树下，恭敬地送走了皇帝的车辇。

一只硕大的金蝉飞到她面前，振翅停在半空。

清河满意地笑笑，捻指化出一小颗红色丹丸：“你来报得不错，吃去吧。”

金蝉赶忙抱着丹药飞回了树上。

清河现出了玉树临风的狐妖本相，无聊地靠着廊边的围栏坐下。

“都说九尾擅长易容，形神兼备，今日可算是开了眼界。”火麒麟陆子明嬉皮笑脸地自弯月门后闪了出来，“你向来不喜欢变成女人的皮相。怎么最近竟然改了规矩。那样倒好，我正好求你帮个忙。”

“你要做什么？”涂逸之挑挑眉，鄙夷地望着他。

“西海的锦云，你认得的吧？”陆子明笑嘻嘻，挨着他坐下。

“紫霄龙王的庶女？”

“恩，就是那个丫头。又娇又蛮，看起来就够劲。我一直想和她好一回。可试了几次，她老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陆子明蹙眉说起他的恋爱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