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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洛神不如喵大人
作者:朔云边月更新时间:2024-12-01 15:41:43

宓留,是洛水边的一座小镇。暮春时节,春水含笑,远山有情,正是一派桃红柳绿。

传说洛水女神宓妃正是因为贪看此地美景才会被河伯抢去,永远留在了洛水,此镇因之得名。

每年上巳后三朝开始,整整七天,附近十里八乡的戏班子都会赶到这里演戏筹神,乡民们也都会来此地赶集。

按照老话儿,宓妃是在上巳后三朝那一天被河伯看中,河伯化身白龙将她劫持,二人结成婚姻。

宓留镇处于周齐两国之间,台上演戏的,台下看戏的,台边卖货的,有周人,也有齐人。

尽管兵荒马乱,城头隔三差五就换了大王旗,可是乡野百姓并不管是周天子圣明还是齐皇帝有道。他们只知道宓妃美丽有法力,供养好了宓妃,河伯才会欢喜,河伯欢喜了,黄河、洛水哪至此地的大小河川便都会太平无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管谁当皇帝,哪怕战乱频仍,只要生活稍微安定,老百姓就仍旧只是记得河洛二神的好处。

筹神戏从前汉就开始流传,至南北朝优伶们为了争夺生意花样翻新。大多数戏班子都发现,没有什么布景能比明镜的洛水,秀丽的宓山更加动人,所以他们纷纷把戏台搭到了河岸边,有的甚至直接就架在水上。

因为这些水上戏台没有挂匾,所以也就讲不清是哪个王朝的“逆产”。搭戏台用的材料又是不值钱的竹子,所以历经三国两晋直到南北朝,水戏台不但没有被毁弃,反而越建越多。

“宓留水戏”也成了周齐两国交界之处著名的民俗。

最大的一座水戏台,文人雅称“思宓台”,乡民俗称“娘娘梳妆台”。经过十几代人描摹装饰,画满了各种彩绘,每年只有生意最好的戏班子才能占着那台,在洛神娘娘被劫的正日子演出。

今年是关五郎的戏班子拔得了头筹。

关家戏班突出重围,全凭倡优色艺双绝,戏码推陈出新。

演出的那天,风和日丽,水波如镜。

“思宓台”下人头攒动,前头有座的位置被哄抬高价,坐在那里看一出戏,足足要花两袋白面。可是看客们还是乐此不疲,这在战乱年月真是一道奇景。

出不起高价的大多数人,只能以低廉的费用站在远处看戏,更贫寒的,若是舍不得这热闹的,便只好在山上远眺了。

众人翘首期待许久,时辰一到,瞩目的焦点才终于上了场。

先出场的是宓妃。

演员名唤许灵儿,是位二八佳人。头戴花冠,手执拂尘,褒衣博带,裙裳翩翩,翩若惊鸿,真与曹子建笔下的洛神一般无二。灵儿唱得婉转多情,台底下虽然也有响应,观众们却还忍不住台后张望,似乎在等待更大的惊喜。

终于锣鼓声响,台后一声吟唱,清越美妙,宛若天神,台下人闻声如同打了鸡血,欢呼叫好,掌声雷动。

原来是戏里的男主角出场了。

别的戏班演《洛神》,主角都是宓妃,关家的戏里河伯却是亮点。

替关五郎写戏本的先生是长安来的,见识不俗。反正老百姓演戏讨好洛神,主要还是怕她的厉害夫君。那为何不干脆把河伯当崇拜的对象去重点供奉,非要把人家画得凶神恶煞,张牙舞爪呢?

更要紧的是,此地是两国边境,男丁多被征召入伍,留在家里的都是老弱妇幼。北朝多有长妇持家的传统,所以洛水边的钱袋子都是握在妇人手里的。哄好了大小娘子,才能赚得大钱。

就这样,先生把长安城追捧男/优的风气感染到了河洛。

今日,关家的男/优确实很不一般。

虽然也是照剧情打扮成抢亲的“白龙”,模样却要比宓妃娘娘更加美丽。

金冠玉带,穿了士子鹤氅,更在白衣之上绣了璀璨云纹以示“驾云”。所有这些浮夸夺目的衣饰,配上男/优那玉树临风,潇洒出尘的模样却是格外令人迷醉。

这样的河伯,不知道洛神会不会喜欢,反正台下那些洛水之滨的凡女已经个个着了迷。

他们如痴如醉地看着凶恶俊美的白龙如何边舞边唱,最后把女神抓回洞府。

……

刚散戏,正是晡时,全镇上下连同赶集来的乡人都汇集在河岸举行村宴。

宓留镇管今日的这顿饭叫“娘娘宴”,由十里八乡的富户共同出资。不管贫富贵贱,只要赶上了,就都有饭吃。主席上坐的当然是“娘娘夫妇”。

宓妃灵儿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在几个乡的土豪席间巧笑倩兮。

演河伯的三郎被戏班子众人围住,大家都希望能沾沾“仙气”。

关家的这个男优,无名无姓,自称三郎,那技艺品貌却要比有名有姓的名伶都高出一大截。

“三郎,多亏了有您和先生,老汉的这个破班子才能有今日这样的风光啊。”关五郎满脸堆笑,对着自己迎来的这位“财神爷”举杯敬酒,“只求您二位能再多留些时日啊。”

三郎饮了酒,陪笑道:“班主客气。我看前几日攒戏,连同今日开戏,我在底下唱一句,这位小郎君就在底下记一句,怕也抄得七七八八了吧?等我过两天走了,你们照那个本子演也是一样的。”

小心机被看穿,关班主十分讪讪:“三郎说笑,三郎说笑。总不及妙珠先生的底本精彩。”

戏班众人连忙附和把三郎与妙珠一顿猛夸,夸得一边的好亲戚仙师左远道也忍不住偷笑:“嘿嘿,青雀还不知道自己被这样吹捧呢。”

三郎,就是那把皮相略略修改,按照当令口味变得越发硬朗一些的妖狐涂逸之,他听见这顿夸,侧目对左玄道:“你真以为是她写的好?”

左道长很识相:“哪能啊?当然是您老人家演的好。她那写的叫啥玩意儿,干巴巴,文绉绉,能看吗?”

“你应该当面跟她这么说。”

听见三郎这话,左玄挠着头讪讪地笑:“嘿嘿。不敢,不敢。”

“话说回来,”狐狸想起今日的情景,便有些不悦,“她写的戏,自己为何不来看?”

“她忙着呢嘛。”

“忙什么?”

“你知道的。”左玄挤挤眼睛笑得猥琐。

狐狸蹙眉,一脸不耐烦。

“要不,上仙您老人家使个神通替她找找?找不到这猫,估计她也不肯走,耽误了您老人家探亲。”

“是耽误了我探亲,还是耽误了你发财。”

“都一样,嘿嘿,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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