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玄还是一如既往地讨嫌，见她来了，笑道：“呦！妙珠先生，您可醒了，您要再不醒，我们就都要饿死了。”

青雀没有力气跟他吵，只能摸着晕乎乎的脑袋，不置可否地哼哼哈哈。抬眼看见狐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只瞪着一双桃花眼打量她。

她慌忙躲开他的视线，心想，你看人家上仙分明衣着风雅，仪态端庄，斯斯文文，昨夜自己却在梦里把他臆想成那般模样，真是.......

青雀正在自责惶恐，听他们说了出门吃饭的事，慌忙拒绝。她不敢再跟涂逸之共处了，生怕自己万一失态，疯病突起，真对人家做出不堪的勾当。

涂逸之却坚持要去吃一点孔城的市井食物，无论如何也不肯留她一个在将军府↑，还说吃点市面的汤水，她的病才会彻底好。

“你要想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就必需得去吃这顿朝食。”

“什么意思？”

青雀有点不明白，狐狸却并不打算说透。

青雀不好意思说出不去的因由，万般无奈，只能相随。

三人正在谈讲，利落打扮的贺兰若已经笑笑地来请他们了。

小娘子今日一反常态。没有穿锦绣襦裙，一身月白的翻领胡服，头上簪花全无，只潇潇洒洒一支金钗，别有一番风/流态度。猛一看竟像是程青雀惯常的模样。

因为店家离得并不远，所以众人放弃了车马，一路步行，顺便也在街面逛逛。

涂逸之和贺兰小娘子并肩走在前头。青雀和左玄跟在后面。贺兰将军并没有派人手护卫众人，贺兰若说，那是因为他对孔城的治安足够自信。

“你还好吧?脸色那么难看。”左玄见青雀这样一路都神色恹恹的，便关心道。

“哦……没事，昨晚没睡好。”

“没睡好?”

“嗯……做了点梦。乱七八糟的.......”青雀抬头瞥见前面那个玉树临风的背影，心上一慌，脸红犹如熟桃。

“梦?什么梦?”左玄眨眨眼，故意凑近了，笑得十分猥琐。

青雀剜他一眼，恨道：“关你屁事。”

左玄当下明白，便嬉笑着再不追问。转出小巷，举目看看街面，左天师不由赞叹：“嚯哦！还好来了这一趟。”

青雀也被这一派繁华景象惊呆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孔城的集市实在是热闹得出奇，一早上就挤满了各种商贩。

这座坐落在周齐两境的边城，铸造起来也不过五六年的光景，本来修它只是为了卫戍河洛水道和调配中转前线军需，现在看来守将能奔达却是那它当一座正经城池在经营

孔城早市的忙碌竟快要赶上那些大城大镇了。

市廛所会商铺林立，城中男女丽服靓妆，车马舆辇杂沓交错，人声笑语喧哗鼎沸。

昨日进城时，三人已经目睹了此间建筑布局的严谨，今日走进街市，更是发现这城中百姓的生活真是和谐得出奇，无论少长，不管男女，孔城中人的脸上都挂着一模一样的愉悦表情，看遍市面，竟然找不到一个寡欢客。

青雀游历过许多城镇，都不及这一个孔城的面貌整齐好看，整齐到让人隐隐觉得不安。

为了体验民风，贺兰若领他们去吃只是个小铺子，不过一炉两桌，桌边围了几张胡床。铺子虽小，却很干净。所呈食物也很简单，是羊肉汤和胡饼。

店主是个三十来岁的美貌妇人，穿了湘黄裙衫，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她也没有寻其他伙计，所有事宜一手包办，手脚爽利。看见贺兰小娘子来了，妇人十分热情恭敬，不再做其他生意了，专门照顾起他们来。

好在此地百姓的脾气真是好得出奇，并不嫌他们麻烦，反而客客气气替他们空出了小店。留他们自在说话。

青雀见妇人竟然直接就让前客走了，便好心提醒：“店家，您还不曾收钱呢。”

“钱？”店主似乎十分惊讶，“什么钱？”

青雀诧异：“难道您.......”

“都是一城同袍，要的什么银钱。”妇人笑呵呵摆手。

青雀更不明白了，什么叫“一城同袍”，难道这些人连同这位店家还都是兵将不成？

“就是，就是。这吃饭不要钱的地方可真是好。真是难得。”左玄已经笑眯眯第一个坐到了位子上，“店家，我可是饿死了，务必要多盛些呀。”

众人都随之落座，青雀虽然还有疑问，可见人家盛情，她到底也不好深究了，只能客随主便享受起这道地方美味——“逍遥汤”。

青瓷大碗里满满盛了肉汤，汤色红艳明亮，蒸腾着热气，汤里有豆腐木耳，还点缀了各色蔬菜。

青雀尝了一口，只觉酸爽爽，一股热气直窜入脏腑，通体舒畅，头痛也好了大半。

再嚼羊肉，酥嫩鲜滑，入口即化。加上蔬菜的清甜，豆腐的清爽，组合成丰富多彩的一勺干货，拥抱着味蕾，温暖着肠胃。在春寒的早上，能吃到这样美味的肉汤，简直让人飘/飘欲仙。

“太好吃了。”

涂逸之听她说“好吃”，便也喝了一大勺。他并不知道，这肉汤的味道是酸酸辣辣的，吃惯了清淡的狐狸顿觉呛人，被辣得咳出了眼泪，恨恨埋怨青雀：“你这口味还真是重啊。”

青雀闻言，想起昨夜的春/梦，羞得不敢跟他说话，甚至连朝那双桃花眼望的勇气都没有。赶忙扭过头去跟店家搭话：“这个汤里的辣味好过瘾，敢问店家娘子用的是什么新鲜料?”

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青雀想，大概只有依靠食物的力量才能战胜自己心里的邪念。

“这位娘子真是有品味。此辣味乃是西域调料。”女摊主自挑子内取出一罐白色粉末，笑道，“此物出于摩伽陀国，呼为昧履支，子形似汉椒，至辛辣，六月采，今人作胡盘肉食用之。”

青雀猜测道：“这个可就是西北人说的……胡椒?”

摊主笑答：“正是胡椒。”

青雀又问：“这汤确实是很美味，只是为何会得一个‘逍遥’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