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五娘气呼呼出了门,她并没有得到预料中的珠宝,反而听个老头说了许多疯话。
五娘去后不多时,禁军就巡着乾元镜指明的方向来抓齐国奸细了。
丹凤门外,上善天师力挽狂澜,作法使乾元镜飞于头顶,不但立时照破了妖邪,还照出了真凶躲藏的地方。
禁军来拿,本以为能够作怪如此的必是厉害角色,会遇见顽强抵抗。
不曾想所谓奸细就只是一个老头,神情颓唐,痴痴呆呆。
要不是地上那张百衲皮和琵琶拨状的凶器小刀,将官们都不敢相信他的话——“皮是我盗的。伤天害理,死有余辜。”
杀人犯被拖出了坊巷,锁枷脚镣,五花大绑,他庆幸自己把骨琵琶给了那个说书的小先生,这让他了却了在人间的最后一桩心事。
若干年后,有关于齐国奸细或者剥皮妖魔的传说还会在长安的坊巷间流传,大概也会在文人们的妙笔下,更加精彩,成为朝政清明,司寇有方,成功击破妖邪的经典案例。
不过,这一切,都与阮弦无关了。他只想快些结束这荒唐的一生。
青雀和狐狸、麒麟在对面的茶寮里看完了这个结局,妖怪们开始吃喝,青雀却犹未从震撼里回神,她已经不大害怕桌上的那根琵琶颈了,也答应了会把它安葬在江边,朝着荆楚的方向。
“可怜薛贵嫔转世投胎后还是没能逃脱倡门。”
“薛贵嫔?”涂逸之挑眉道:“你怎么知道五娘就是薛贵嫔?”
青雀诧异:“如果五娘不是少君转世,那阮弦为何看中她是可以引魂之人,甚至不分年龄,不论……是否处子,也要执意引来,一定是因为面貌酷似。”
两个妖怪相视一笑。
“面貌么,我要她似谁,她便似谁了。要不是她正好姓薛,也不让她来演这一出。”
青雀这才明白,涂逸之定是对阮弦用了什么术法,才让他误把薛五娘看成了薛少君转世,迫不及待拆出了骨琵琶。
“那薛贵嫔投胎了吗?又投到了哪一家?”
狐狸十分受不了她这种自找麻烦的脾气。
“有没有投胎,又投到了哪一家,难道我还要花力气去寻访这种破事吗?便是访到了,又能怎样,让那个老东西死不瞑目再去纠缠?”
青雀气得白眼:“我不过问问,你干嘛那么凶?你既然嫌麻烦,为何还要找五娘,去演这一出戏?”
涂逸之忖了忖道:“因为我私底下欠了这老头一点小人情,何况……总有一日要了结。”
青雀听了,便不言语,她虽不好深究“小人情”是什么,不过狐狸的话却有几分道理。
死亡,对阮弦而言,是种解脱。
看见薛少君把前尘往事忘干净,对他而言,更是一种解脱。
“他虽有罪,却并没有真的杀人。”
听见青雀嘀咕,陆子明边嚼羊肉边加入道:“得了吧,虎娘子,想开些,偷坟掘墓也是死罪。”
涂逸之放下茶碗,悠悠道:“我到忘了,那个小道士有没有吓疯?”
陆子明乐得险些把肉沫喷出来:“疯是没有,可是尿了。还好我听你的话,忍住了晚点上场,才算看见了这大乐子。你知道他事后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
“圣水。天降圣水浴到了他……哈哈哈哈……”
狐狸冷冷一笑。
“活该。贪得无厌。我看他还敢不敢撺掇我去河洛。”
“哎呦,他可不亏。”陆子明赶忙补充,“这一回赚翻了。锅甩到齐国头上,那一边的皇帝、冢宰、突厥都很满意,真是一派其乐融融,都有了同仇敌忾的对象,上善天师简直立了大功。哎,我说,你怎么知道这样做可以化解死局?”
“呵,”狐狸冷笑,“人嘛,就是这种东西,蝇营狗苟,争权夺利,还自以为很聪明。”
青雀听他们调侃凡人的那个劲头,真是十足讨厌,却又叫她无法辩驳。
她沉下脸,冷声向涂逸之道:“上仙,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郡主她究竟去了哪里?”
狐狸很吃了一惊,却犹想装傻:“郡主?哪个郡主?”
“你说是哪个郡主?”青雀并不放过,“我方才特别留意看了皮偶左臂的那块皮肤,那块皮分明和脸上的是一种颜色。也是突厥宫女的。也就是说清河臂上的皮肤并没有被用到那个人偶上。那清河的皮到哪里去了?”
狐狸咳了一声,咽了口茶,仍不答话。
陆子明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二人。
“也可能……酒肆里那具尸身本来就是突厥宫女的。方才听你们吹嘘,可见障眼法甚至改头换面都不是难事,活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具死尸。如果是那样,那么……清河呢?她去了哪里?”
“是啊……去了哪儿呢?你应该去做小司寇呀。教什么书。”狐狸咬牙嘲讽。
“清河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
“找不到清河,事情不会完。您二位耻笑的左天师,他今日不惜吓尿也尽力在法场上救下了涂三郎。可是也只能拖延时间。前几件案子还可以甩到阮弦头上,但清河死的那一晚,他确实是没有作案时间的。酒肆上下都被审过,个个都有人证物证,只有你涂三郎有空捣鬼。”
涂逸之想起当日的情形,不知为何,心口一股闲气涌了上来。
“哦。我记得你也有空啊。你那天不也在酒肆吗?”
“你……”青雀憋得语塞。
“哦,我忘了,有个好拼头可以替你作证。出事那会儿睡得正热乎呢。”
青雀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就要招呼。
涂逸之不慌不忙,冷冷看她,一副“你来啊,你来我就咬死你”的表情。
青雀自知不敌,恨恨砸拳落了桌案,残茶溅开,陆子明忙侧身躲来:“哎,哎,你们打归打,不要殃及池鱼哦。”
青雀一双利目恨不能立刻斩妖。
“若理不清清河的案子,黑牢里的涂三照样要开刀问斩。”
“哎呦,我好害怕啊。”
狐狸翻翻白眼,耍了无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