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城一手拉着马缰绳,一手抚摸着马的前额,说:“梅公子,有事请讲。”
梅尧说:“三天前的那个晚上,在小碧水河的桥头,卢淑娟被人劫持,你一露面,那蒙面人就跳河逃跑。你为什么不追呢?”
杜子城斜眼瞅着梅尧,心想,这小子想干什么。他哼了一声,说:“天黑,跳水之人不好找,就像我不主张找石大夫一样。”
梅尧又问:“我一直没搞明白,淑娟一个大活人,是怎么悄无声息地被人劫走的?当时,你看起来,好像并不着急?”
“梅公子,你想说什么?”杜子城有些不高兴。
“你未过门的媳妇被人欺负,你怎么不急着找恶人报仇,却热心参加什么赤卫队?不合常理啊。”
“你想多了,梅公子。不要用你那点花花肠子来丈量他人的胸襟。”杜子城翻身上马。
梅尧紧跟着问:“你是不是本来就不愿意杜先生给你定下的这门亲事?”
杜子城瞪了一眼梅尧,什么也没说,打马而去。
梅尧嘴里念叨着:“大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你那点小心思,我还看不出来?”
梅尧往家里走时,想起昨天晚上又是一夜未归,回家会不会再次被关进暗室反省啊。
他的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突然想起,石潭给他的那包外伤药被没收,估计是要不回来的。算了,就算是发发慈悲,救人了。还是再找石潭拿一些吧。
梅尧转道又奔太和堂而去。
昨日的碧云镇说是变了颜色,可是在梅尧看来,它还是那个小镇,只是比以前更加惊恐不安了。
离太和堂还有一箭之远,他听到有人在砸太和堂的门,“武大夫,开开门,要出人命了,赶快救人啊,赶快救人啊。”
梅尧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他认识敲门的人是长丰书店的伙计,忙问:“怎么了,是卢老板发生意外了?”
那伙计也认识梅尧:“哪里是卢老板,是淑娟姑娘上吊了,大夫再不去,,人可就没救了。”
梅尧顿时头皮发麻,挥动拳头使劲砸门。那门被砸得“咚咚”作响,像是县衙里那面喊冤的大鼓。
门开了,学徒二顺子站在门内说:“师傅今天不出诊,你不要敲门了。”
梅尧气得骂道:“救死扶伤,医者仁道。你们师傅良心让狗吃了吗。”
二顺子没有反驳,索性把门又关上。
梅尧狠狠地在门上踹了一脚,大喝道:“石潭,再不出来你的女人就没命了。”
他还想再跺一脚,门又开了,出来的是石潭。
“快,淑娟上吊了,快去救人。”
石潭顾不上扣好长衫的扣子,飞奔而去。梅尧和书店的伙计拼着命追,也追不上。
梅尧赶到长丰书店时,看到卢老板坐在地上哭喊着淑娟。
淑娟躺在地上,身边有一条大红色的床单拧成了一缕。她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手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白绸穗子,那穗子的顶端扎着红线。
“怎么样?”梅尧问石潭。
石潭没有说话,他正在给淑娟把脉,额头豆大的汗珠往下落。
“淑娟,你不能走啊,你怎么能这样干呢,有什么事你跟爹说吗。”卢老板还在哭,声音已经很小了。
石潭放下淑娟的手腕,让她的身体平躺在地上,然后用力压她的心脏部位。
卢老板有些惊异,但也没说什么。
石潭压了几下,然后又抓起手腕把脉,淑娟还是没有动静。
梅尧把手背放到淑娟的鼻子跟前一试,几乎感觉不到气息。
梅尧说:“老办法不行,得用西医的手段。”
石潭说:“西医有什么手段?你来。”
“嘴对嘴吹气。”
“啊?”石潭觉得难为情。
“那怎么行?”卢老板道,“淑娟还没结婚,让别人看见,她以后怎么嫁人。”
“那你自己来吧。”梅尧扔给卢老板这样一句。
“我,我,唉。”卢老板也很为难。
“救人要紧。”梅尧道,“即便是孔夫子遇到这种情况,也会先救人的。”
“你来做吧。”石潭对梅尧说。
“他不行。”卢老板伸手拦住梅尧。
“石潭,你是大夫,救人是你的天职,你来。”梅尧道。
石潭看着淑娟可怜的样子,心里着急,“管他什么授受不亲呢!”他弯下身子,对着淑娟的嘴开始吹气。
卢老板咧了一下嘴,也没再阻拦。
石潭吹了几口,又挤压胸部,反复做了几次。
淑娟突然咳嗽了一声。
“活了,活了!”卢老板喜极而泣。
石潭又把了一会儿脉搏,淑娟的脉相极其微弱。
卢老板慢慢扶淑娟坐起来。
石潭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轻轻唤了两声:“淑娟,淑娟。”
淑娟慢慢睁开眼睛,只看了一眼她爹,又闭上了,两串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淑娟啊,你可再不能吓爹了,爹这条老命经不起折腾。”卢老板道,“是太和堂的石大夫救了你,你以后要感激人家一辈子啊。”
淑娟靠在卢老板的身上,呼吸的幅度很小很小。
石潭心疼地要命,他真想抱住淑娟,好好安慰一番。他要一辈子守着她,再也不能让她有意外。
“卢老板。”石潭鼓起勇气,准备把心中所想全盘托出。他要大胆的表白,让卢老板知道,他深爱淑娟,淑娟也爱他。他不想再这样偷偷摸摸地相好,这样做只会把淑娟夹在中间,她既不能违抗父命,又不愿舍弃最爱,就只能寻短见了。
“卢老板,也不瞒你了,其实我和淑娟……”
石潭刚说了一句,梅尧用力扯了一下他的袖子,石潭的话停住了。
“卢老板,其实淑娟和我,还有石大夫,我们都是熟悉人。”梅尧说,“既然人已得救,我们就先走了,你弄点好吃的给淑娟补一补,让她好好休息,关键是要好好陪着,不能再大意。”
说完,他拉着石潭起身,两人离开了长丰书店。
石潭问:“你要做什么?我刚准备向卢老板吐露实情,我不想再这样瞒下去了。你拦我做甚?”
梅尧道:“真是医书读多了,成了呆子。你想想,这几天卢老板遭到多少惊吓和打击。在他的心目中,杜子城是他的女婿,是他将来的靠山,他还盼望着杜子城早一天把淑娟接过去。这种时候,你当面表白,让人怎么看,是要趁人之危,还是因为救了人家一命,就要人家伺候你一辈子?”
石潭想了想,狠狠地拍了一下额头:“我这个猪脑袋,怎么就没想到呢?”
梅尧道:“事已至此,你也不用着急,我自有办法,保证让你和淑娟有情人终成眷属。”
石潭两手放在梅尧的肩头,说:“梅公子若能促成此事,大恩大德石潭今生今世都不敢忘。”
梅尧说:“石潭兄,千万别这样说,我们都是兄弟,不要那么见外。容我考虑清楚,然后一步一步来。”
石潭点了点头:“拜托了。”
梅尧送石潭回到太和堂,又拿了些外伤药,赶快跑回家。
一进门,就看到梅一剑阴沉着脸站在廊前。
他弯着腰走过去,拎起手中的药包,说:“我去太和堂拿了些药,给那位受伤的书生治伤吧。”
他满以为迎接他的将是****般的训斥,然后再关小黑屋。可是,这次他想错了。
梅一剑平静地说道:“把药给管家,你先吃饭吧。杜先生还在等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