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虎愤愤地说:“这太和堂,来十趟有九趟都是关着门,难道他们的医者仁心让猪油给蒙上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要关门大吉了。”
梅尧见怪不怪。这段时间,太和堂发生的事太多了,似乎伤了元气。
“看这儿。”淑娟指着门侧一个很小的牌子说。
“今日熏蒸,恕不接诊。”梅尧念道。
“这什么意思?”铁虎问。
“中医堂都有这样的传统,每隔几个月,就要把医馆全面封起来,在里面点的熏香,或者熬一锅草药,让药味充分散发到屋子的角角落落,目的是防疫去瘴。”
梅尧读得书多,对哪方面的知识都略知一二。
“那你说,这医馆里会不会有人呢?”铁虎问,“石潭还在里面躺着,武大夫一定也在里面。”
铁虎说着,就去砸门,“咚咚咚”
梅尧说:“别敲了,敲也没用。人家封门闭户就是要把药气关在里面,怎么可能开门呢。”
正说着,突然,门从里打开,石潭那个师弟窜了出来,蹲在地上,连续不断的咳嗽,他的身后,门里涌出浓浓的白雾。
铁虎蹲下拍着学徒的背问:“兄弟,怎么了?没事吧?”
那学徒咳嗽得停不下,用手指着里面,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他的嘴里挂着唾液,眼泪哗哗往外流。
梅尧闻到一股浓烈的草药味。
淑娟递给那学徒一方手帕,学徒擦了擦眼睛,慢慢缓过劲来,说:“谢谢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在熏馆,不知为什么,这次的药这么浓烈,根本忍受不了。”
学徒才说了两句,马上想起什么事,他把手帕塞给淑娟,“快,救师傅。”随即转身又闯入浓雾之中。
铁虎和梅尧也紧跟着进去。
梅尧不忘对淑娟说:“你在外面等着,不要进去。如果我们没出来,赶快去叫人。”
医馆里烟雾弥漫,看不清东西。铁虎和梅尧只能寻声索的,他们很快发现了躺椅上的武清泉。
铁虎力气大,背起武夫夫就往外跑。
“石潭在哪儿?”
“跟我来。”
梅尧和学徒从另一间屋子里救出石潭。
武清泉和石潭都已昏迷。学徒和铁虎迅速将所有门窗全部打开。
石潭歪着头坐在地上,背靠着医馆的外墙。淑娟蹲在他的身边,心疼地摸了一下他的额头,凉凉的。
淑娟心里一惊。她又看看同样坐在地上的武大夫,像是睡着了,又像是喝醉了。
淑娟跑到河边,把手帕洗了洗,回来给石潭擦了擦脸。又洗了一次,再给武清泉擦了擦脸。
石潭仍没有动静,武大夫打了一个喷嚏,眼睛慢慢地睁开,紧接着又一连串的咳嗽。
学徒很有眼色,赶快给师傅捶捶背。
武清泉像是从梦中醒来,朦胧的眼似乎想睁也睁不大,他问:“小毛,这是怎么回事?”
那个学徒说:“师傅,我按你开的药方抓了药,在院子里支起锅,正在熏馆,发现气味不对。”
“哦,去,把药方拿来我看看。”
小毛答应一声,进里面去了。
武清泉突然问:“石潭呢?石潭还在里面,快去救他。”
“武先生,石潭在这儿。”梅尧蹲下指着几步之外的石潭。
铁虎看出来了,石潭虽然受惩罚,可是武大夫心里仍装着石潭,老先生对这个徒弟真是上心啊。
小毛拿着药方给武清泉看。武清泉看了一眼,就拍着脑门说:“真是老糊涂了,一味药的剂量搞错了。”
武清泉这时才注意到梅尧、铁虎和淑娟,就问:“你们这是……?”
小毛说:“师傅,多亏这几位哥哥姐姐,要不咱们都没命了。”
武清泉说:“小毛,扶为师起来。”
小毛和梅尧搀着武清起来,他走到石潭身边,把了一会儿石潭的脉搏,微微点了点头。
“师傅,你还让师兄醒来吧。如果是他负责熏馆,他看一眼药方肯定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我,我学艺不精嘛。”小毛说。
武清泉放下石潭的手腕,就近坐在石潭的身边。“既然犯错,就要惩戒,既是惩戒,就不能坏了规矩。”
看样子,这老先生还是不能轻饶石潭。这时,淑娟直接跪在了武清泉的面前放声哭了起来。
武中医惊诧地问:“姑娘,你这是何意?”
淑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的哭。梅尧心中窃喜,淑娟姑娘真是聪明伶俐,一点就通。
武清泉内心那根最隐秘的神经被淑娟可怜的哭声给触动了,老人家抬抬手说:“孩子,别哭了,有什么事你说嘛,老夫这些年,最怕见女娃娃哭。”
铁虎看了一眼梅尧,心里说,果然被你说中了,这是老中医的软肋。
淑娟边哭边说:“师傅,我求饶过石潭哥。”说着又连续磕了几个响头。
不等武清泉表态,她又接着说:“我跟石潭哥已私定终身,我们准备过几天就正式告知您老。
如果你觉得石潭不听话,打他骂他,他绝对不敢还手还嘴,可是,如果您废了他的医术,他以后靠什么吃饭,靠什么养活您。
如果我嫁了她,我们一家子可能要讨饭为生了。师傅,你大人大量,放过他。我以后嫁过来,我们会像孝敬家父一样孝敬您。
师傅,求求您了。你不心疼你的徒弟,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淑娟这一席肺腑之言,说到了武清泉的心坎里。他虽然强忍着不哭,可还是老泪纵横。
淑娟不失时机地把手帕递给老先生。武清泉没有接,而是歪着身子从自己的口袋掏出方巾,擦了擦了眼睛。
“要饶他,也可以,只要他答应以后不参与军队里的事。”武清泉说。
“师傅,师兄他昏迷着,怎么答应你嘛?”小毛说。
武清泉看着淑娟:“孩子,你能跟石潭好,老夫也高兴。他现在不能答应,你得给我作个保证。保证他以后老老实实在家行医,不参与闹事,不舍弃医馆。你能保证吗?”
对于武大夫的要求,淑娟感到为难。一来她能不能代替石潭作承诺,二来她和石潭之间的事还没有经过双方长辈确认,将来会不会再生变数。想到这些,她有些犹豫了。
“如果你不能保证,老夫也不勉强。我自己的徒弟我自己管教。宁愿废了他的医术,起码可以保全他的性命。”武清泉又擦了擦了眼说,“眼看着碧水南流,老之将至,苍天不眷,苍天不眷呐。”
“师傅,我答应你。”淑娟擦干眼泪坚定地说,“我保证劝说石潭哥按你说的去做。如果,如果他不答应,那我就死给他看。”
“唉,娃娃,那可不行,千万不要。如果他不答应,你再寻了短见,我这岂不是害了一个徒弟,还要再害一个女娃,那我罪孽可就更深了。苍天啊,苍天,你为什么要这样作践我。”武清泉落下老泪。
“师傅,师傅,那我还能怎样?”淑娟又哭了。
武清泉摇摇头,叹息道:“罢了,罢了,天要下雨,地要长草,谁又能拗得过。小毛,拿银针来。”
“是,师傅。早就准备好了。”小毛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