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珊身着蓝布工农革命军装,红五星的帽子戴在头上,显得很神气。她一进门,就看到母亲正跟一位僧人说话。
“这位师傅是?”
“珊,你还记得不?这位就是镇远武馆许馆长的儿子智谋。”梅一剑介绍道,“你大姐和姐夫去省城,途中遇到强盗,多亏了他出手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
梅珊笑着说:“许智谋啊,小时候见过,变化挺大的嘛,曾经的英俊少年,现在成和尚了。”
梅珊与许智谋年龄相仿,从小顽皮的她,对同龄的男孩子并不陌生。
许智谋对梅珊也有印象,只是这些年不见,两人都已长大,此时再看到英气飒爽的她,显得有些拘谨。
“三小姐,其实我没有出家,只是在少林寺练了几年武。”
“学成归来,准备报效家国,还是继承你家的武馆,当你的武师?”梅珊直来直去,没有一点女子的含蓄。
“从嵩山下来,我走了一些地方,眼见社会离乱,军阀割据,这样的世道,当个武夫有什么用。”许智谋说,“我听说咱们碧云镇闹革命,所以回来看看。这个国家病得太深,不从痛处下刀,没有刮骨疗毒的决心,恐怕救不了社会,救不了民众。”
梅珊没有想到一个寺院里出来的武僧,竟然对社会有如此深刻的洞察。比起革命队伍中的有些人,觉悟高出很多。
梅尧对许智谋所言,佩服不已。他隐隐感到,自己似乎要被这个时代甩在后面,已经落伍了。
梅珊爽朗地说:“赶快去脱掉你的僧袍,加入工农革命军,以你的觉悟和身手,领导一个营,绝对没问题。工农革命军是为天下穷人谋利益的,用你佛家所说,度人先度己,工农革命军的事业,就是既度自己也度人。”
许智谋笑了笑,说:“我刚到碧云镇,还没有回家。我得回去给我爹报个平安。然后再考虑自己的事。”
“没问题,你想好了来找我。我们最欢迎你这样有本事,有思想的年轻人。”梅珊说,“找你的二师兄杜子城也可以,我们现在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
许智谋被梅珊的激情感染了。没回碧云镇之前,他对故乡这个古镇有过好几种设想,可是等他的船一驶入碧云镇地界,他所看到的完全超乎想象。
不要说流露在众人脸上的欣喜自信,只看那些没有成年的娃娃,都晓得要苦练精兵,保卫家园。这是一种什么魅力啊。
再加上梅珊像机关炮一样的介绍,他的心已被俘获。他决定要加入工农革命军,跟梅珊和子城他们一起干大事。
只是向来谨慎的性格,让他不会这么快就表明自己的态度。他才推说要跟他爹商量。
梅家几个人一起将许智谋客客气气地送出书院大门。
回到院子里,梅珊急着问母亲:“妈,刚才来个许智谋,把我思路打乱了。我是回来找船的。”
梅一剑问:“找船干什么?”
梅珊煞有介事地说:“进屋里说。”
梅尧不以为然,冷笑道:“要船,肯定是要攻城,不会是要攻打省城吧?”
梅珊拍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小脑瓜变得灵光了。”
三人回到内屋。
梅一剑平静地问:“真的要打省城?就凭你们这点力量?”
“哪里啊,形势再好,我们也知道自己是半斤还是八两。”梅珊抓起桌上茶壶,直接对着壶嘴喝,每次回家她好像都是三天没喝水的样子。
“那要船干什么?”
“攻打县城!这次主要走水路。所以需要征集一批船。”
梅尧说:“我没猜错吧?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去一边去。”梅珊假装生气的样子,“不参加革命,也不要总是拖后腿。”
“哼,别以为穿上军装就是军人,要革命先革心。这道理,你的队伍中未必有多少人懂。”梅尧也不示弱。
梅珊没心思跟他辩论,索性不理弟弟,而是接着追问那两条船。
梅一剑说:“上次你大姐他们走,咱们是租的船。咱家两条船最近在跑省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碧云镇。”
“赶快问问何管家,这次搜集船只的任务无论如何都要完成,我是一团之长,肯定要带头。”
“船什么时候要?”
“最近几天吧。”
梅尧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咱们这几条船经不起一炮弹哦。”
“小守财奴!”梅珊拔出手枪放在桌上,“没有革命的政权,没有革命的军队,再多的财产都保不住。”
“这事我跟何管家说。”梅一剑沉吟了一下,“珊,你年龄不小了,抽空得考虑考虑个人的事了。”
“妈,现在哪能顾得上啊?”
梅一剑问:“有没有中意呢?”
梅尧嬉皮笑脸地说:“有啊,杜子城。”
梅珊指着梅尧的鼻子,怒嗔道:“再胡说,小心我撕破你的嘴。”
梅一剑淡淡地笑了一声,说:“革命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该成家还得成家。”
“妈,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去找何叔。”梅珊抓起手枪,转身出去。
这时,院外吵吵嚷嚷的。梅一剑对儿子说:“你去看看,又出什么事了。”
梅尧快步走出去,刚到大门口,就看到一群人涌向书院。有的捂着胸口,有的扶着他人,还有晃悠地走几步,就蹲在地上呕吐不止。
何管家和梅珊也跑了出来。
何管家问:“诸位乡亲,这是要干什么?”
其中有人说:“快找找石大夫吧,这么多人突然生病,武大夫不开门,我们只能来这里找石大夫。”
“这儿是书院,不是医馆,没有什么大夫,只有先生。”何弘道说,“快散了吧,去别处找大夫。”
“还能去哪儿啊。杜春堂挤满了人,太和堂又关门,武大夫走了,听说石大夫这里救治伤员,我们才来这里。快救命,再不给药,这些人就全没命了。难道你们看着我们死在书院门口吗?”
说话间,又有一群病人从街道南边走了过来。
这么多人一下子生病,症状相同,恐怕不是好对付的病,难道是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