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珊直奔南院去找梅一剑,梅尧也跟着她。
梅珊问:“我找母亲有事,你跟着干什么?”
“啪。”梅尧打开折扇说,“我也找母亲有事。”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读你的儒家经典去吧。”
梅珊把梅尧拦在南院的圆门外,她自个儿走了进去。
最近一段时间,书院的教室有好几间都是空着的。世道不稳,来念书的书生越来越少。
梅珊记得小时候,书院很热闹,几间教室坐得满满当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书院渐渐冷清了。
梅一剑独自坐在一间空教室里发呆。
梅珊走进去:“妈——”
梅一剑问:“鸭子嘴那边有战事吗?”
“没有。留下一班人马放哨,其余的撤回镇里了。那山上没吃没喝,人多了供应不了。”
“有事?”
“嗯。”
“说。”
“妈,咱家还有钱吗?”梅珊似乎有点为难,“我想先借点,应个急。”
“干什么?”
“有个商人从省城搞来一批汉阳造长枪,我们的赤卫队正缺少武器,想把它买下来。如果这批武器落入民团手中,敌我装备的差距就更大了。”
“你真把咱们书院当成你革命的根据地了?”梅一剑向来同情革命支持革命,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梅珊想的那么大方。“咱家那片山林的产出有限,如今乱成这样,竹子和菌菇都卖不出去,书院又没别的收入,全都是吃老本。”
“我知道都不容易,所以不敢多要,能给五十大洋,也算是对革命的支持吧。”
梅一剑想了想,将一把钥匙交给梅珊,说:“行,你找何管家去领吧。”
“真是我的亲妈!”
“珊,你们建立的那个农民政权,是不是要管一管碧云镇上的乱象啊。”
“要管,要管。”
“你看那个银枪会,都找上门来欺负人。对咱们尚且如此,对劳苦大众,他们会是什么态度呢?如果激起民愤,你们又管不了,那这暴动、革命又有什么意义呢?”
“妈,有些乱象是一定要治理的,但也需要时间。”
梅一剑摇了摇头,摆摆手。梅珊便走出了教室。
……
梅珊拿了钱,直奔农民协会。
进了陆家大院,她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来找总指挥。农民协会的陈主任也在那里。
梅珊把钱口袋往桌子上一扔,笑道:“划了一点缘,不够的部分,再想别的办法吧。”
总指挥盖汝成说:“果然是女中豪杰。鸭子嘴那边安顿好了吗?”
“安顿好了。”梅珊说,“陈主任,有一事你们农民协会该管吧。”她把银枪会的事说了。
陈主任说:“这事应该成立政府,由政府管,我们农民协会没有那权力。”
盖汝成说:“我们应该两条腿走路,一边靠军事力量夺取政权,一边还要建立自己的工农政权。让人民自己来管理自己,再也不需要请个老爷顶在头上。”
“那银枪会就不管了吗?”梅珊问。
“这事先放一放,我们精力顾不上。银枪会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放手让它自动发展壮大,等到我们的力量足够强,它也发展出规模,我们就可以收编它,这叫放水养鱼。”盖汝成道。
“就怕鱼养大了,成了精,我们收拾不住。”梅珊说,“还是早做打算好。而且,放任银枪会,老百姓也会有怨言。”
“银枪会让他们去干坏事吧,咱们的赤卫队只做好事,老百姓心里自然有杆秤。谁是谁非,过些日子,自会见分晓。”盖汝成说。
“既然这样,那就走着瞧。”梅珊说,“还有一事,杜子城到底做了什么,要把他抓起来。”
陈主任和盖汝成相视一笑。
盖汝成说“梅珊同志,你对这个杜小队长挺关心嘛!”
“我们从小就熟悉啊。”梅珊的脸上泛过一丝红晕,“现在是用人之际,不要因为捕风捉影的理由就把人关起来嘛。”
陈主任说:“对杜子城同志,我们还是了解的。不过,有群众反映他的问题,总不能不管不问吧。先找他来,调查调查,查清事实,自会放人的。”
“那就快查啊。”梅珊显得有些着急。
“现在没有人手,要不,你来负责调查这事?”陈主任说,“看看他到底有没有强奸民女。”
“我哪能干这事?”梅珊笑了。
“要么这样,先把杜子城叫来,问问情况,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一时半会又查不清楚,就先放人,不过得找一个保人。梅珊,你就做他的保人吧,你们不是熟悉嘛。等以后有机会查清了,再做结论。”
陈主任表示赞同。他随即派人去带杜子城。
过了几分钟,一个赤卫队员跑来说,杜子城逃跑了。
三人全都变了脸色。
陈主任气得直跺脚:“看来这个杜子城还真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畏罪潜逃呢?”
梅珊无法理解杜子城为什么要干这个蠢事。如果自身清白,就不应该逃跑。这一跑,本来没事,也有了事,而且罪加一等。杜子城啊杜子城,你这个糊涂虫。
盖汝成倒是没有急着下结论。他摆了摆手,让那个队员下去了。他对陈主任说:“杜子城这样的人,武艺高强,如果让他跑到敌人阵营里去,对我们极为不利,也是我们无能的表现。”
“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要也罢。”陈主任还在生气。
盖汝成突然说:“走,到现场去看看,飞侠杜子城是怎么逃跑的。”
三人出了议事厅,往后院去。
梅珊说:“总指挥、陈主任,既然你们信任,我就来查办此事,不查清绝不罢休。”
陈主任说:“还查什么查,人都跑了。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盖汝成说:“不管什么结果,总得有个结果。”
那间小屋的门是开着的,一名赤卫队员坐在屋檐下生闷气。他在自责吧,没有看住,让人跑了。
梅珊等人走进小屋,看到后檐的窗子被扒开了,似乎有逃跑的迹象。
陈主任走到窗户那儿,指着外面说:“看吧,一定是从这儿跑掉了。革命队伍中,绝不能留这样的人。”
这时,屋顶的横梁上有人说话:“谁在下面,这么大声音,把老子的瞌睡都打搅了。”
梅珊吓了一跳,抬头向上看,呵,梁上坐着一个人,正是杜子城。她哈哈大笑,“我就说嘛,杜子城怎么会逃跑呢?”
盖汝成和陈主任也惊得不知骂他什么好。
杜子城从梁上跳下来:“两位领导,不,三位,我确实是冤枉的。我好心好意给人帮忙,却落下这样的结果,以后谁还会帮别人呢?”
盖汝成笑着说:“这事,交给梅珊同志来处理,由她来还你清白吧。”
陈主任说:“当事人报案和陆家佣人的说法基本一致,你的恶行导致陆家丫鬟跳井,现在井被封了,真相不明。我们根据现有证据认为,你的嫌疑最大。”
“要想水落石出,只有把井淘开。”梅珊说,“杜子城,你敢不敢干。”
陈主任看着盖汝成问:“这,行吗?”
盖汝成说:“梅珊同志,这事你负责,你看着办吧。不要动用赤卫队的力量。”说完,他带着陈主任走了。
梅珊面露喜色,对杜子城说:“这下看你的了?淘井,看看井里到底有没有人,你的清白需要你自己来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