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尧看着这些人的惨状,心生怜悯,却又无能为力。这种时候,需要的是石潭那样的大夫。
自从那天在镇南油坊见过石潭之后,梅尧就再没有看到他。
书院收留的伤员很少了,石潭也没再来书院。
那些东倒西歪的病人仍叫嚷着要见石大夫。
何弘道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就命令下人把大门关上。这个举动让更多的病人唉声叹气。
梅尧见状,说:“何叔,不要关门。”
何管家回头看了一眼,没见院长,他便不去理会梅尧,继续喊:“关门,关门。”
何管家要关门,外面的人以为石大夫就躲在书院里面,于是开始往门内涌。
何管家厉声喝道:“赶快关门。”
一方要关,一方不让关,门里门外乱成一团。
梅珊拔出手枪对着天空放了一枪。
众人全都停下了。果然还是团长厉害,这一枪,马上震住了局面。
梅珊大声说:“石大夫不在书院,他已经好多天没来了,大家不要吵,先进到院子里来。我们马上去找石大夫。”
她又对管家说:“何叔,安排厨房烧些盐水,先让众人喝。”
吵闹声将正在书院里读书的常小树和他的伙伴也吸引过来。
听说要找石大夫,一个小男孩说,他连续几天看到石大夫进山去采药。
梅珊问那男孩:“你是在哪里看见石大夫的,你能带我们去找石大夫吗?”
男孩说:“只要帮主命令,我一定执行。”
梅珊说:“我现在命令你,立即带上两个伙伴去找石大夫,把他带到书院来。”
男孩说“你的命令不算数,要我们常帮主的命令。”男孩指了指常小树。
梅尧笑着走上前,解释道:“三姐,这些娃娃是红孩儿帮的成员,他们不会听你的话,他们只听常帮主的。”
梅珊既好气又好笑:“常帮主,第十九团团长梅珊请求你派人,立马去寻找石潭石大夫。”
梅珊给常小树敬个军礼,小树有点受宠若惊。
他连忙还礼,亲自带着那个男孩去寻找石潭。
那些进入书院的病人歪七扭八地坐卧着,台阶上的,池塘边上,屋檐下,都是呻吟者。
何弘道看到乱嘈嘈的样子,气得想骂人。他腹诽道,这都是什么事吗?堂堂一所百年传承的书院,这几个月被搞得乌七八糟,简直成何体统。
但是作为下人,少爷小姐的指示,他又不能完全不听,只好先安排人烧水,然后向梅院长汇报。
小树和他的伙伴运气不错,刚出镇就遇见从山里采药回来的石潭。
石潭被师傅从太和堂赶走,可以说无家可归,好在书院收留了他,请他为伤员治疗。
近段日子,伤员差不多治愈快走完了,他无处可去,又不愿意参与军医院,就进山采药,收集偏方,在医术上更下功夫。
他一直没有再与淑娟见面。他觉得没有为她报仇,诺言还没有实现,暂时不见为好。
他在寻找机会。
听了小树的介绍,石潭马上赶到鹿鸣书院。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石潭很快就得出结论,这是中毒。他立即开了药方,让人抓药,回来熬药,同时,开始调查毒源。
询问过几个病情较轻的病人之后,石潭认定,中毒的人,极有可能是喝了顺安场附近一口井里的水。
他当即赶到那口井查看。
那是一口位于街边的公用取水井,井上盖有亭子,亭子边有一棵大柳树,那口井也称柳井。大半条街的商铺、居民用的都是这口井里的水。
石潭从井里吊出一桶水,把自己特制的一种药粉包放入桶中,桶里的水变得浑浊。一番试验之后,确认这口井被人下了毒。
找准病根,就好下药。石潭开出药方,几乎把镇上药店存储的那几味药买完了,人群发病的态势仍没缓解下来。
更要为命的是,这口井在镇中心,养活着很多人,没了生命之水,那些人只能去河里挑不干净的水。
病人中毒还有明确的药方可以治疗,可是那口井要想重新启用,难度就大了。
石潭跟师傅专门学过解毒,主要是针对人体中毒,对于水体解毒,并不擅长。
他试着开了药方,大包大包往井里撒药。几个时辰之后,再将井里的水打上来测试,结果难以令人满意。
石潭对解毒感兴趣,从师傅那里学过一些绝招,可是面对这次大范围的中毒事件,他一时还无法化解危机。
井水功能未能恢复,对住在附近的街坊邻居影响巨大。
石潭带着思索,回到太和堂。此时的太和堂门窗紧闭。
他去隔壁的店铺一打听,说是武清泉已将太和堂的房产典给别人,带着他的徒弟去黄江县城,他们准备重新开一家医馆。
失望的石潭在太和堂门口呆坐了很久。
如今的一切都是他自己选择的结果,如果当初听师傅的话,或许太和堂好好的,他正给病人治病呢。可是,物是人非,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不过,他也不后悔自己所作所为。为了碧云镇那么多的老百姓,他决定冒险去县城找师傅,去求解药。
……
碧云镇通往黄江县城的官道上行人不多,石潭骑着马跑得飞快。进城时,虽有站岗的团丁盘查,不过是做个样子,并没遇到什么麻烦。
县城熙熙攘攘,比起碧云镇的街市热闹多了。街上人多,马不能骑了,他便牵着马直奔中和堂医馆。
早些时候,他陪师傅来县城拜访过聂师叔。中和堂医馆就是师叔开办的。
中和堂医馆比太和堂的门面大得多,顶得上两个太和堂。
石潭报上名字,表明来意。中和堂的学徒禀报之后,他被带到后院一间屋内。
这屋的陈设相当讲究,古色古香的家具,墨香满溢的书画,还有正襟危坐的师父和师叔。
石潭此来有求于恩师,尽管师傅可能不会认他,他还是恭恭敬敬地跪下、磕头。
“石潭,我与你已无师徒之义,何必行此大礼。”武清泉不冷不热地说,“起来说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