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不是呢？分明就是嘛。
站在陆伟堂身边，拉着陆伟堂的手的女子，正是韩雪妮。那个让梅尧魂牵梦绕的姑娘。
当梅尧得知雪妮姑娘投井自尽的时候，他失魂落魄过。
当他听说雪妮姑娘可能跟着陆伟堂时，他埋怨过。
但他的内心始终有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祈祷有一天还能看到那个对他笑了三次的姑娘。
可是，今天，他看到了。那姑娘依然面带微笑，笑得开心，笑得自然，笑得无忧无虑。
她的手竟然还拉着陆伟堂的手。
梅尧的视线离开照片，他转过身去背着母亲，两眼紧闭，狠狠地握紧拳头，对自己说：“忘了她吧。”
梅珊急着要走，对梅尧说：“这样一来，杜子城算是清白了。
小尧，你抽空把这张照片交给常木匠家，让他们也高兴高兴。他家的儿子上了黄埔军校，应该感到荣耀。
你不是跟那个常小树关系不错嘛，找他去吧。”
梅尧不想再看那张照片：“你给常大柱也是一样的嘛。”
梅珊停下脚步，说：“也好，我正准备抽空去一趟银枪会呢？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她从母亲手里拿了照片往门外走去，消失在院子微弱的灯光下。
突然，梅尧打了个机灵，想起一件事，他马上冲出屋子，“三姐，等一下。”
梅尧追出院子，从梅珊手里要回了那张照片。
这张照片对他来说，是痛苦的回忆，但是对杜子城和韩铁虎来说，却是化解恩怨的良方。
梅尧等母亲回屋睡下，悄悄溜出鹿鸣书院。
夜晚的街道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今天打了胜仗，很多人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
他要去找韩铁虎，把真相告诉他。
他知道虽然时间不早了，但是对于银枪会来说，这个夜晚怎么能白白浪费呢？
不仅打了胜仗，受了嘉奖，还缴获武器，怎么着也得好好庆贺一番。
不出所料，梅尧来到文昌宫时，院内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将整个文昌宫照亮。
围着篝火，有十几张桌子，摆着酒菜，银枪会的会众正在大吃大喝。
梅尧在院子里找了好几圈，没有发现韩铁虎的影子。
他知道，铁虎不喜欢这样的场面。他能去哪儿呢？
梅尧又在大殿和厢房找了一遍，依然没有看见铁虎。
他不想去问常大柱。因为常大柱已经喝得差不多了，满嘴酒气地站在桌边给兄弟们吹嘘战功呢？
他也不想去问胡大海，因为胡大海坐在大殿外的走廊下，靠着柱子睡着了。
梅尧带着几分失望走出文昌宫的大门。
由于他在思考问题，没注意与前面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头戴斗笠，个头矮小。
“常小树，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
常小树摘下斗笠，面带微笑道：“今晚庆功，到处都热闹，我来混点吃的。”
梅尧把小树拉到一边，说：“你知道你二哥栋梁现在在哪儿吗？”
“知道啊，他在省城读师范呢。”常小树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梅尧。
梅尧将那张照片交给小树：“看看吧，你的二哥已经去了广州，在黄埔军校当上军官了。”
小树接过照片看了看，“哇，穿上军装好精神啊。”
他很快就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雪妮姐吗？站在他旁边的是陆家二少爷吧。
他们怎么走到一起去的，而且还在广东，还一起上军校？这照片是哪来的？”
梅尧说：“照片是最近刚来碧云镇的总指挥捎回来的。他也是黄江县人，在广州黄埔军校见到了陆伟堂和你二哥，才有这张照片。”
“哦，原来是这样，铁虎哥的担心是多余的嘛。看来，杜子城没有撒谎，是陆伟堂把雪妮姐带走了。”
听到这话，梅尧心里酸溜溜的。
梅尧问：“你见铁虎了吗？让他看看这张照片，所有误会都会解除。”
“哎呀，不好，要出事。”常小树突然神色大变，“快走，快走，去晚了杜子城就没命了。”
梅尧不明白常小树是什么意思，看到小树拔腿向镇北跑去，他也跟着跑起来。
常小树自幼在山野间散养，跑起来飞快。梅尧自幼长在深宅大院，在这黑暗的街道上，他根本不敢放开跑。
“小侠，要去哪里，你等等我。”
“快，去北门。”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北门的城垛下面。
大门是关着的，地上坐着两个赤卫队员，像是睡着了。
他们身边的酒坛子倒了，旁边有装食物的提篮。估计这两位是喝多了。
“走，上去。”常小树前面带路，梅尧跟在后面，沿着台阶爬上城门二楼。
二楼的门楼里点着灯，一张桌子上有酒碗，一堆花生米，还有一支手枪。手枪握把处系着红绿相间的布条。
梅尧认得出来，那应该是杜子城的手枪。
可是，人呢？
小树和梅尧打开西侧的门，走上城楼外面的城墙。
梅尧听到有人在说话：“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
这是杜子城的声音。
“对付你这样的飞贼，就不能讲道义和规矩。”
这是韩铁虎的声音。
梅尧紧跟着小树，来到门楼西侧，只见杜子城被反手绑在一根柱子上，他的头顶上方有一把斧头深深地陷在柱子里。
离他一丈开外的地方，韩铁虎左手提着布袋，右手拿着斧头。
梅尧大喊一声：“韩铁虎，你妹妹找到了。”
铁虎扭头一看，是梅尧和小树。
“梅公子，不要过来。”韩铁虎说，“今天谁要是阻拦我报仇，我连他一起砍了。”
韩铁虎的这架式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铁了心了。
梅尧急切地说：“铁虎兄，误会了，你妹妹好好的活着，她在广州。”
韩铁虎将手里的斧头轻轻抛起，接住，再抛，再接住。
“又从哪里找来的谎言来骗人。今天，我谁也不信了。”
“铁虎哥，你得相信我吧。”常小树喊了一声，“梅公子说的是对的，雪妮姐没死，她去了广东，我二哥跟他在一起。”
韩铁虎停下手中抛来抛去的斧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梅尧走过去，说：“碧云镇新上任的总指挥是黄埔军校的，他是黄江县人，他在广州见到了常栋梁和你妹妹，还有陆伟堂。”
说着，他把照片交给韩铁虎。
常小树从柱子上取下马灯，帮助照亮。
这一次，韩铁虎能相信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