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医馆大门能有多结实。
这些伤员和他们的家人，推着辆破马车，撞了几三下，门被撞烂了。
众人拖拖拉拉地涌了进去。
杜子城想阻拦也拦不住，便也跟了进去。
韩铁虎看着这景象，摇摇头说：“这是什么农民自卫军吗？哪有一点军队的样子，这样的军队能打仗吗？”
杜子城也叹道：“确实，不改不行，到了非改不行的地步了。历史上的很多次农民起义不能成功，大抵也是因为没有纪律，要么当了土匪，要么成了流寇。”
涌进太和堂的伤员开始四处寻找武清泉。
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武大夫，连他的徒弟石大夫也没有找到。
有些人开始四处搜寻金创药，有的乱翻医馆的柜子。
“这是鸦片吗？”一个伤员从药柜里拿出一包东西。
好几个人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鸦片也是药，可以止疼。”
“鸦片比银子值钱。”
“快找找，还有没有。”
杜子城实在看不下去，拔出手枪，对天开了一枪，大声喝道：“不要再抢了，小心军纪惩处。”
一个胳膊受伤的农民自卫军抱着一包药说：“你已经被撤了职务，还能管谁啊。”
众人像疯了一样，又开始乱翻。
除了伤情较重躺在木板上不能动的，其余的全都行动起来。就像是土匪进了地主老财家一样。
这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学徒从柜子里被纠了出来。
那些没有找到值钱的东西的伤员，抓住这个孩子就是一通乱打，逼他交代哪里还藏着好药。
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农民自卫军，简直跟军阀的**没有两样。他们不是来找医生的，他们是来抢劫的。
小学徒被打的惨叫，铁虎实在看不下去，冲上去护住了少年。他的头和背也挨了好几下拳脚。
抢到药的人走了，自认为发了财的也忘记伤疼。后悔自己下手晚的，恨不能把医馆的门拆下来扛走。
不到半个时辰，太和堂里里外外满目狼藉。抢到东西和没有抢到东西的人都走了，只剩下杜子城和韩铁虎陪着小学徒。
那学徒是留下来看守院子的，如今，太和堂被搞成这样，他没法向武师傅交待，只能坐在地上默默地流眼泪。
杜子城正想安慰小学徒几句，又有一伙人闯了进来。
这伙人背着枪，戴着红袖标。
杜子城认识，他们是农民自卫军纠察队。
带队的纠察队长不问青红皂白，指着杜子城和铁虎说：
“先把这两个拿下，再去里面找找，还有没有人。翻天了，翻天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抢医馆，简直无法无天。”
两三个纠察队员上去要捆杜子城，铁虎质问道：“你们想干什么？”
正要去屋里搜查的几个纠察队员看到铁虎不服，全都端起枪将子城、铁虎还有那个小学徒包围起来。
“怎么？还想反抗吗？不想活了。”纠察队长说，“杜子城同志，看来撤你的职是轻饶你了。”
杜子城陪着笑说：“郭队长，误会，误会。”
纠察队长说：“我们接到报告，说有伤员闹事，哄抢太和堂，原来是杜队长在这里指使的啊？”
“郭队长，我也是来找武大夫看病的，我们没有抢，是别的人在抢，他们已经跑了。”
杜子城尽量保持平和的口气。
“别的伤兵，我们怎么没看见。就看到你们俩。”郭队长用枪指着铁虎说，“这位是银枪会的韩铁虎吧，总舵主的护卫队长，果然是无组织无纪律。走，一起带走，到了农会再说。”
“你们凭什么抓人？”铁虎不服。
“凭什么，就凭这个。”郭队长扯了扯自己袖子上的红袖标，“我们是农民自卫军纠察队，专门监督农民自卫军内部违反纪律的人和事。”
铁虎说：“没有查清事实，就乱抓人，纠察队就是这样监督的吗？”
“废话少说，带走。”郭队长说，“有什么意见，到了农会向陈主任说去。”
这时，一直坐在地上的那个小学徒站了起来，他伸手护住子城和铁虎。
“他们是好人，他们没有抢，你们要抓的人早就跑了。”
“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太和堂的学徒，师傅让我留守护院，结果那帮伤兵闯了进来，还打伤了我，要不是这两位大哥，我可能早被打残了。”
郭队长将信将疑。
“我说的是实话。”
“那就一起带走。如果撒谎包庇，一起治罪。”郭队长毫不留情。
杜子城看了看受伤的腿，包扎带里渗出脓血，散发着一股臭味，再不处理，恐怕那条腿就保不住。
可是，面对纠察队，他是不能反抗的。
铁虎想不通，还想理论。但是杜子城已经就犯，他也只好跟着。
三人被围着刚走出太和堂，街道上又跑过来四五十个伤兵。
他们一下子就把子城、铁虎和纠察队包围在太和堂门口。
有人高喊：“太和堂没有大夫还有药，我们要治病。”
有的大声说：“纠察队无权抓伤员。”
“伤员也是人。”
喊声越来越大。
这群人听到风声，说太和堂的药可随便拿，于是更多的伤员挤了过来。
他们并不是来解救杜子城的，杜子城跟他们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他们只关心，自己还能不能在太和堂搜刮点东西。
众人簇拥着将纠察队又逼回了太和堂院子，有的人开始进屋去翻东西，有的人围在纠察队面前跟他们理论。
杜子城和铁虎悄悄地溜出包围圈，带着小学徒逃离太和堂。
杜子城心想，今天这番折腾，罪过又增加了一等。
以后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下次再开批评会，指挥部的那些领导还不把他给吃了？
三人来到街上，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下。
铁虎问小学徒：“整个碧云镇，就只有这一个武大夫吗？别处哪里还可以看病。”
小学徒说：“本来有几家诊所，农民起义以来，全都吓跑了。
师傅之所以没有走，一来是想再看看，农民自卫军会不会像说得那样真是为穷人，
二来呢，这么大的家底子，要走怎么也得收拾收拾，光是那些药材就能拉一船。
现在麻烦大了，不要说药材运不走，就是能运，运到哪里去呢。所以师傅只能先避开风头。”
铁虎问：“你知道，武大夫去哪里了吗？”
小学徒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把师傅的藏身之处告诉这两位恩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杜子城和铁虎能见到武大夫吗？老中医会给他们治疗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