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常大柱照例在文昌宫处理完公务,带着警卫员准备出“宫”去。
石潭早早躺在床上装睡,故意发出一阵阵呼噜声。
常大柱走过石潭的房间时,停下来听了听,心想这石大夫怎么这么早就睡了。去县城买药的士兵还没回来,他便不准备去水仙姑娘那里,也就不用叫醒石大夫了。
常大柱离开文昌宫不久,石潭就爬起来,收好自己的行囊,走出文昌宫。
门口的哨兵见惯了他常常出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石潭本可以一溜烟逃进山里,去找牛角,可是他还有牵挂。淑娟的线索一点没有。他决定先去长丰书店看看,能不能找一点东西,以便给牛角的猎狗作诱饵。
他穿过主街向城南方向去,走过桐林巷时,看到巷口一个红点一闪一闪,那是有人在抽烟。
他忽然想起常大柱的警卫员说过,桐林巷里还有常大柱的相好。
一种莫名的好奇,引导着他从桐林巷另一端进入,在那名警卫员抽烟的院子外,他听到里面有女子叫骂的声音,那声音有点耳熟。
警卫员在巷子里来回走动,这会儿已经走到小巷与主街的交汇处。
石潭轻轻推开门,走进那户人家的小院,然后再将门轻轻关上。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屋檐下。屋里亮着灯,他给手指上吐了些唾沫,轻轻挖开窗扇户纸向里偷偷凤观看。
这一看不要紧,石潭的心跳瞬间加速到狂奔的地步。
屋里的床架上绑着一个女子,长发披肩,双手反剪,因为面色苍白,就显得口唇特别红。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石潭心心念念的卢淑娟。
淑娟怎么会在这儿,一定是碧云镇破城那天,被常大柱虏了来。
常大柱这个禽兽,三番五次找淑娟的麻烦,几番靠近,几近得手。这一次看来没有得逞。淑娟既然答应了石潭,她就一定会反抗的。
石潭也有些奇怪,如果说淑娟是第一次敌人扫荡碧云镇时,被常大柱抓来了,那么当十九团革命军驻守碧云镇时,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看来当时十九团的两个营光顾着争抢地盘和领导权,根本没有仔细盘查碧云镇的敌情,这才导致敌人轻而易举地卷土重来。
“啪。”常大柱给了淑娟一个耳光,“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老子要不是念你是卢向安的女儿,早就直接干了。”
“呸,无耻之徒。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淑娟身上有一股烈女的骨气。她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你爹已经死了,你就别逞能了。从了我,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你在碧云镇再也找不到一个比我更能容忍你的人。”常大柱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晃了几下,他手腕显然是打累了。
“做梦去吧。”
“信不信今天我打死你。”
“我死了做厉鬼也饶不了你!”
“叫你嘴硬”常大柱挥起拳头打在了淑娟的太阳穴上。
淑娟的脑袋一歪,耷拉下来。嘴角的血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石潭恨得牙痒痒,他一边从胸前取出那根装上银针箭头的芦苇,一边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镇静,一箭中的,不能有闪失。
淑娟晕了过去,常大柱“刺啦”一声,撕开了淑娟的上衣。
石潭将芦苇管伸进窗口,对准常大柱的脖子后面,用力一吹,一根银针箭飞出去,正中目标。
常大柱只觉得脖颈上一疼,刚想伸手去摸,却觉得头重脚轻站不稳了。他连忙抓住淑娟的衣服,可是手上也没劲,坐倒在地上。
石潭想推门进去,发现有门栓插着。他迅速从包袱里取出小刀,将门栓拨开,冲入屋内。
常大柱躺倒在地上,淑娟还没有醒来。
石潭手握小小的医用刀,心跳一再加快,他真想一刀刺进常大柱的心窝,那样就给淑娟报了仇,也是给死去的工农革命军战士报仇。
可是,当他把刀送到常大柱胸前时,手又停下了。刀尖已挨上了常大柱的军装,只要用一把力,常大柱就去见阎王了。可是,石潭的手却发软了。
他鼓不起劲,刺不下去。他那双手救了无数生命,却从来没有剥夺过一条生命。他是治病救人的,不是杀人的刽子手。
那一刻,他恨自己胆小软弱,恨自己无能,面对仇人都下不了手,还能干些什么?
这时,常大柱的腿稍稍动了一下。石潭赶快把刀收了起来。他给银针喂的药量很少,只能一时麻醉敌人,并不会致命。
还是先救淑娟吧。石潭收好小刀,将芦苇管夹在耳朵上。迅速解下淑娟身上的绳子,帮她把衣服穿好。然后背起淑娟就往外走。
刚出了小院,黑暗中那个“烟卷”就靠近过来。
石潭取下芦苇管,等到“烟卷”走到跟前,还没等警卫员开腔,石潭对着那人的脸吹出银针,警卫员应声倒下了。
石潭背起淑娟赶快往小巷深处跑去。他知道,如果走大街,要出城得过北门南门,那里有哨兵,不可能轻易出城。而且麻醉针的时间有限,过不了多久,常大柱就会醒来,所以,必须另选逃跑路线。
石潭背着淑娟来到小巷尽头,那里是碧水河岸。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借着月色,他看到岸边系着一艘小船。他刚要靠近小船,那船头突然窜出一条狗,对着他吼叫。
石潭惊出一身汗,狗的叫声肯定会引来船的主人,或者将常大柱他们招引过来。他没多想,立即拿出芦管对着那狗吹了一口气。那狗哼哼了两声,倒在岸边不动了。
石潭背着淑娟上了床。解开缆绳,放船顺流直下。
陆路哨兵层层把关,水路不好防,也很少投入兵力,应该可以逃出碧云镇。可要出了镇,再过河,绕道山路,就可以去往卧龙岭那个山洞,那里是他与淑娟约定的地方,也是留下他们俩快乐记忆的地方。
小船在河面悄悄的漂荡着,淑娟躺在船舱里,石潭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月色朦胧,他看不清,但他可以感受到那张青纯的脸依旧可爱。
他用手背去抚她的脸,想帮她擦去嘴角的血,但那些血已经干了,擦不下来。
船往下游漂了一会儿,前方出现一个拱桥。石潭调整好航向,让小船正对着桥洞而去。桥头上什么人也没有,过了桥就算出了碧云镇。
当小船漂到桥下时,被横在水面的一根方木拦住了。
这时,桥头出现了两个人影。其只一人揭掉马灯的罩子,将灯伸出桥沿。
石潭举头一看,是两个民团团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