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专心做着司机,目不斜视,一路上没发出一点动静,好像她所坐的车是无人驾驶一样。
乔伞更无聊了,打了一个哈欠,趴在车窗上往外看。
此时已经到了郊外,车子正行驶在盘山公路上,沿途风景如画,一条宽阔的大河同公路一样蜿蜒,有钱人的公墓讲究的是上风上水,要不然古代的皇帝也不会把自己的坟建在什么大川大河的周围。
车子沿着上山的坡路上爬,最后在墓园外停了下来,虽然这是公共墓园,可也开辟了几处私家墓地,墓院之间是独立的,每一座墓地都像是独门独院的别墅,周围建有一圈大理石的护栏,远看像是主人的私家小庭院。
乔伞没有下车,不是她不想下,而是那个男人打开车门时冷冷的丢下了几个字,“车里老实呆着。”
不让她下车还把她带来做什么,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而已,至于里面埋了谁,她兴趣不大。
山上有风吹来,吹得一排排松柏叶波荡漾,座落在墓院中间的墓碑是用白玉理石雕刻的,上面刻着烫金的大字,离得太远,乔伞看不到墓碑上的字和照片,不过她猜,那一定是对他来说很重要的人,否则,他不会一个人进了墓院而把影子留在墓院外。
不知道为什么,他驻足在墓碑前的身影竟然让她隐隐觉得有几分悲伤与孤独,不管平时多么强大,在面对一座墓碑,一座空坟,一张不能再活香生色的照片,总是会这样的无能为力吧。
她倒有些羡慕那个人了,可以让这个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男人流露出这样的孤寂,就算是死了,也会含笑九泉吧。
乔伞趴在车窗上,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望着那男人站在墓碑前的背影发了会呆又开始四处乱看,终于还是忍不住,悄悄的打开车门溜了下去。
不远处有座小山包,上面开着黄灿灿的野花,她想采一把带回去放在自己的房间,说是她的房间,其实就是把以前的佣人房简单收拾了一下。
乔伞正蹲在小山包上采花,无意中往山下一瞥,不远处的树丛后好像停着几辆车子,车子上陆续有人神神秘秘的走下来,都是墨镜一身黑,而且……乔伞擦了擦眼睛,手中的花稀稀落落的掉在地上,那些人正拿着往裤腰子里别去的好像是……枪!
乔伞虽然喜欢犯二,可脑袋该聪明的时候还是逻辑清晰,这荒山野岭的,又不是什么清明节鬼节,来上坟的人不多,在这不多的一些人中,算得上出类拔萃的自然又是少之又少,而偏偏这山上今天来了座大神,喘口气A城都要下霜,跺下脚A城的地面也晃三晃,所以,这些人八成是针对他的。
乔伞想到这里,赶紧撒腿往回跑,卓曜只带了影子,铁定不是这些人的对手,更何况对方荷枪实弹,他们是赤手空拳。
“影子大哥。”乔伞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好了……”
影子回过头,突然大喝一声,“趴下。”
乔伞急忙往前一扑,扑倒在泥土地上,脑袋上方嗖得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快速飞过,不远处的松木杆上,一块树皮被掀了下来。
子弹,真真正正的子弹。
乔伞惊魂未定,就见影子一边拔枪一边对着她大喊:“去车里。”
影子有枪,他竟然有枪!
这个时候,她心里竟然还念着那个混蛋的安危,往那边看过去的时候,卓曜正自墓碑前回过头,他一身黑衣孤身独立,好像天地间只有他萧索一人,他回过头,却不知是看向何处,乔伞只辩得明烈的日头下,他的笑容诡异寒人,隐约着令人胆颤的阴冷。
看到这样的眼神,乔伞竟然忘记了害怕,因为眼前的他突然让她更生畏,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卓曜,一头隐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随地等待着再次坠入深渊。
乔伞从地上爬起来,很快钻进了身边的车子,她还不想被打成马蜂窝。
山下那些人还没有冲上来,现在出现的三个人应该是先头人马,影子已经拔枪打倒了一个,另两个隐藏在松柏后,敌在暗,他们在明,形势似乎非常不利。
乔伞趴在车座上不敢抬头,只能听见外面连绵不断的枪声,有几枪打在车身上,震得她的小心肝儿都快蹦了出来,她这样躲了一会儿,到底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往外看,墓碑前,卓曜已经不在那里了,洁白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一湾刺目鲜红的血迹。
他……他中枪了吗?
这附近还埋伏了多少人?如果山下的人再赶上来,他们岂不是四面楚歌,无处可逃。
这个时候,她想起打电话,可是打给谁?她没有张特助的号码,他看起来是卓曜的心腹,在通讯里找了一通,找到了韩子宿的电话,来不及多想便拨了过去。
电话嘟嘟的响着,没人接,还是没人接。
报警吗?不,这可是枪战,而且影子手里也有枪,如果警察来了,那他不也逃脱不了干系?
乔伞急得焦头烂额,忽然看见墓碑后有人影疾速掠过,是卓曜和影子,他们正在躲避明处的枪弹,而在不远处的松柏后,那两个人借着地理优势不断放着冷枪。
乔伞从来没想过自己还有如此勇敢的一天,以至于后来每每想起的时候都会心有余悸。
她飞快的挪到驾驶位上,一脚油门踩到底,豪华的迈巴赫冲劲十足,在一阵巨大的引擎声中,如一头猎豹向着那几棵松柏冲了过去。
砰砰,有子弹打在车窗边缘,车体剧烈的震动着,幸好这车子是经过防弹改装的,除了玻璃碎开了几道裂纹,子弹并没有真的打进来,乔伞几乎是闭着眼睛,轰得一声朝着那两个人撞了过去。
车顶有树叶哗哗掉落的声音,车里的气囊弹了出来,在一阵头晕目悬之后,乔伞睁开眼睛,来不及看清面前的情况,将安全气囊用力推向一边,她将车子又倒了回去,现在对于他们来说,车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开着车冲进墓院,旁边的大理石被车身撞飞,好好一台迈巴赫被撞得有皮没毛,车子停在墓碑前,后门被打开,卓曜和影子很快坐了进来,锁上车门。
两个男人都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他们不会想到,这个瘦胳膊瘦腿的女人到底是哪来的胆量和力气。
“你车技怎么样?”卓曜望着身边的人,雪白的额头上有一大块青紫,嘴角也破了,失了血色的唇轻轻抖动着。
“我没有驾照。”乔伞实话实说。
学驾照太贵了,她学不起。
影子的千年冰山脸在听闻这句话后竟然也抽搐了一下,不过很快就转头看着窗外,“五爷,我们的人还没有到,会不会在半路被……”
卓曜没有应声,如炬的目光紧紧盯着乔伞,这种时候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别告诉爷,你又是自学成才。”
乔伞冲他竖了下大拇指,“五爷,您真是兰心蕙质,越来越聪明了。”
→_→兰心蕙质是这么用的吗?
卓曜笑了,“开车。”
乔伞将车子开上来时的路,突然想起刚才自己看到的那些黑衣人,立刻又警惕起来,“他们还有人,就在山下,现在应该快到了。”
“五爷,我们是在这里等支援还是冲过去?”影子有些担忧卓曜的安危,对方人多势众,而他们本来安排好的人也迟迟未到,如果硬拼,只会鱼死网破。
乔伞虽然没经历过这种场面,可她不笨,知道冲出敌人的包围圈是有多困难,那可以说是九死一生,所以,她也有些紧张的看着卓曜,等着他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冲出去。”卓曜甚至都没有经过思考,脸上带着风淡云清的平静,那是一种明知前方是绝路,却可以面不改色信步向前的从容不迫。
乔伞差点忘了,当初他把这个男人折磨成那样,他都咬着牙不吭一声,他从来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在他的字典里也没有退缩与逃避这两个词。
身边的男人安静的可怕,一个连自己的命都可以毫不在乎的人,那他会在乎什么?有时候,太过决绝,未必是件好事。
“乔伞。”
声音不是十分真切,可乔伞还是应了一声,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以前只会喊她乔小姐,言语中充满了讽刺与客套。
“你记不记得一个男孩,他的一句承诺。”
男孩?承诺?
乔伞不记得,有些莫名其妙他会问出这么古怪的问题。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半晌,慢慢收回目光,眼底的一丝神采也随之灰飞烟灭,“开车吧。”
乔伞没空去琢磨他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她看来,现在什么也没有逃命重要,在生死面前,她的心眼要比他小多了。
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还有大把的青春没有挥霍,她可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乔伞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态开着车呢,如同上刑场的囚犯,心里希望有人能够突然挥着大刀长矛跳出来劫法场。
而现在,自然不会有人跳出来救她,她只能寄希望于这辆车的防弹功能爆表,就算是火箭鱼雷也无法穿透。
“五爷,您的伤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车子往山路下开去,影子坐在后面关切的问道。
乔伞这才注意到,卓曜一直用手捂着右臂,而指缝间有鲜血汩汩溢出,原来在墓碑前的那些血真是他的,可刚才看他的神情举止,半点受伤的迹象都找不到,如果不是影子提醒,她都忘了这茬。
“你,没事吧?”
“专心开车。”卓曜冷冷的看向她,“不想要命了?”
要,当然要!
乔伞闭上嘴巴,恶劣的想,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还巴不得他流血而死,这样她欠下的巨款自然也就不用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