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的生日过后,日子便过得飞快,已经差不多到了夏天。
这些日子,许凉把该拜的神灵全都拜了一遍,祈祷着奇迹会在宁嘉谦身上发生。
她开始吃素,本来叶轻蕴不许,但只有这样,她心里的紧张才会舒缓一些。
随着手术一天天临近,许凉对照顾宁嘉谦这件事也越来越上手。
她差不多已经是半个护士,可以照顾他的日常起居。
宁嘉谦对于她的出现很敏感,身体指标会出现不同程度的波动。
wells便要求许凉尽量陪在宁嘉谦身边,以保持他现在的对外界的敏感度。
想想宁嘉谦生死在此一举,踌躇片刻,她终于点头应下。
回到家,她和叶轻蕴说起这事,他很通明地应下了。
他的原话是,“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度的人,但我很不愿意你因此而消沉度日”
许凉很高兴他的转变。他的支持对她来说是个很重要的动力。
当她全身心地加入wells对宁嘉谦制定的复苏计划当中,日子很快就到了手术前一天。
明天就是一锤定音的日子,许凉明显感觉到宁嘉柔和卫晓枫脸上的表情很僵硬,木然,眼下有浓重的眼袋。
她们没力气去找许凉的麻烦,共同的期盼换来暂时的平静以及化干戈为玉帛。
许凉刚给宁嘉谦换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宁嘉柔就进来了。
她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床上的人。那目光很深沉,似乎要把他的样子刻在脑海里面。
“我现在根本不敢照镜子”,宁嘉柔语气沧桑,“因为我变得偏执,乖张,变成哥哥最不愿意看到的样子”
这时候给一盆香雪球喷水的许凉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她静静扭过头去。
宁嘉柔眼睛里转着泪光,“我还记得在高考前,奶奶生病了,哥哥要回来照顾他。可他的养父却不许,说只能在枝州那个富庶的家和奶奶之间选一个。哥哥毫不犹豫地回来了,但奶奶仍然没有熬过去,他就这样错过了高考。后来,你找到家里来了,一看你的穿着,就知道和我哥哥的困境格格不入,你很为他担心,他却笑着把你送到汽车站,让你回去。你大概不知道,他回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他很自卑,自卑地爱着你。没想到你们的缘分没有断掉,又在大学时相遇了。我很为他高兴,因为终于有个人,除了我和奶奶之外,毫无保留地爱着他——”
宁嘉柔说不下去了,失声痛哭。
虽然她们之间有过不快,但许凉知道,宁嘉柔的压力比自己更大。
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哥哥曾经说过,他小时候最怕你哭,因为你一哭他就哄不住”
宁嘉柔的啜泣声渐渐小了,又继续说,“我知道哥哥出事,不该怪到你头上。制造车祸的人本来就是策划好的,即使那天不成功,他们还会有下一次行动。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抓到凶手,我只是觉得……有个人来承载我的恨意,自己才不会被逼疯”
能清楚明白地说出这番话,许凉知道,需要很大的勇气。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坦白自己做下的错事。
许凉:“现在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醒过来,一切都可以翻篇。未来的日子是崭新的”
宁嘉柔脸埋在纯白的床单上,哽咽道,“对不起”
她本性不坏,只是被伤痛蒙蔽了眼睛。
想想近段时间,许凉自己承受了多少压力,那加诸在宁嘉柔身上的,只会翻倍。
许凉忽然觉得自己拥有很多,九哥,父亲,爷爷,外公他们,还有叶氏的一大家子。比起宁嘉柔,自己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人了,那么还有什么可记恨的呢?
这样一想,她一点埋怨的情绪也生发不出来了。
中午许凉吃了饭,回宁嘉谦病房的时候,看见有个身穿西装的背影在门口探头头脑。
许凉走过去问道,“你找谁?”
等那人转过身来,她惊讶地睁大眼睛——没想到是赵垣。
赵垣微微佝偻着背,对许凉打着招呼,“叶太太,你好”
许久不见,他看起来老了很多,说话的时候,嘴角的细纹若隐若现。
“你来探望嘉谦吗?”,许凉的声音淡然无波。
赵垣脸色有些苍白,抓着门框的手现着青筋。许久,他才反应过来许凉在说什么,无声地点了点头。
许凉听过宁嘉柔对赵垣的评价,作为养父,却把自己的儿子逼到绝境。但他到底对宁嘉谦有养育之恩,在他再婚之前,他是个合格父亲;再婚之后,是为人父的人渣。
但凭着宁嘉谦的性子,许凉知道,他不会对赵垣有怨。
所以她说:“明天他就要动手术了,进去见他一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