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映雪并没有苏茜想象中的那般伤心欲绝,她跑回自己房间时,气已消了大半。又不是不知他是什么人,那个阴阳怪气的性子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何苦与他一个病人一般见识呢。
思及此,苏映雪胸中仅剩的憋闷也消失殆尽。吩咐苏茜去夏漠辰房中将她遗落的布兜取回来。想了想,还是交代让她看着夏漠辰吃过饭再回来。
不多时,苏茜便回来了,觑着苏映雪的神色,吞吐道:“驸马睡下了。”
苏映雪眉头一挑:“桌上饭食可用过?”
苏茜摇头:“未曾。”
苏映雪长长地叹息一声,半晌,起身道:“你去看看药好了没有,我再去瞧瞧他。”
夏漠辰外衫未褪,斜斜歪在床上,面向里面,不知在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苏映雪放轻了步子走过去,操起他身侧的云锦薄被,正要给他盖上,却听他淡漠的声音道:“我说了,不吃。退下吧。”
苏映雪动作一滞,却还是将锦被盖在了他身上,淡淡道:“即便你要睡觉,也不能这样,会着凉的。我救了你,也不求回报,只希望你能好好爱惜自己。”
夏漠辰身子一僵,翻身而起,扯下身上的锦被,望向她的目光有些迷茫。
苏映雪抿唇一笑:“既然睡不着,就用些饭菜吧,还没有凉,温度刚刚好。”
夏漠辰潋滟的桃花眼底,似有波澜涌动,半晌平静下来,点了点头。
苏映雪给他夹了些清口的小菜,他也一一吃完,神色舒缓,眉目隐隐含笑,倒似十分受用。
吃过饭,苏映雪唤来婢女撤了残羹,苏茜端着熬好的药汁进来了。
夏漠辰意外地配合,接过来就要喝,被苏映雪挡住了:“饭后半个时辰再喝药,你且去看看书。”
夏漠辰也不坚持,唇角一弯,似乎笑了一下:“都听你的。”
苏映雪明显地一愣,奇异地觉得有些尴尬,胡乱地点了点头,吩咐苏茜几句,便要离开。
“你去做什么?”夏漠辰在身后淡淡问道。
苏映雪脚步顿住,扭头正对上夏漠辰微微含笑的眼睛,出口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暖意:“做些花露,以备沐浴熏香之用。”
夏漠辰长眉微挑,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兽型香炉上:“每日所燃之香都是你制的?”
夏漠辰的五官生的极为俊美优雅,此刻眉目舒缓,少了往常的阴郁,就越发显得沉静清逸,苏映雪不禁呆了一瞬,方才点头道:“闲来无事摆弄些香花香草打发时间”,说完这话,似又想到什么,目光一顿,眉尖微微蹙起:“你可是不喜欢这香味?”
夏漠辰目光柔柔地注视着她,轻笑着摇头:“清新淡雅,香如其人。我,很喜欢。”
苏映雪愣住了,脸悄然红了起来,慌乱地别开目光,心跳一时也乱了。这个夏漠辰,搞什么鬼!
“你,记得喝药”,苏映雪不看他,匆匆说完这句话,逃跑般地飞奔而出。
苏映雪回到自己房间,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这个夏漠辰,阴晴不定,真是让人难以捉摸。她当然不会傻到以为他会对自己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这反应,也着实怪异。
苏映雪猛地摇了摇头,勒令自己不再胡思乱想,定了定神,便开始继续之前没有做好的药粉。
专注进去,思绪很快便沉淀下来,大功告成后,再次抬头,已是月上柳梢。
伸了伸懒腰,便直接睡觉去了。
明明很累,却总也睡不踏实,脑海里一会儿是雨桐拉着她的手在夕阳中散步,一会儿是夏漠辰阴鸷地瞪着她,一会儿画面一转又换成夏漠辰拉着她的手在后院里的草地上扑蝴蝶……苏映雪挣扎着醒过来,眼睛迷惘地看着帐顶,忽然,便清醒过来!杀手的警觉告诉她,这个屋子里,此刻还有一个人,正无声无息地潜伏在某个地方!
苏映雪坐起身,冷冷斥道:“谁!”眸光在黑暗中冷静地搜索着,手中已握住了枕下的短刀。
她话音未落,便听梁上响起一声嗤笑,下一刻便见一个黑影,直直地朝着她飞扑过来。
苏映雪在床上翻了个身,灵巧地避过对方的攻击。
这黑影岂会善罢甘休,紧接着逼上来。苏映雪冷笑一声,手中短刀迎面扎向黑衣人的半腰,黑衣人惊呼一声闪身后退,倒似是没料到苏映雪竟然还会武功,口中呸了一声,再次攻了上去。
苏映雪抬脚踢过去,手腕一抖,短刀欺身而上,这黑衣人似早有所准备,身子攸忽飘起避开苏映雪那奋力的一脚,手掌却在同一时刻劈向苏映雪持刀的那只手腕。苏映雪只觉手腕一麻,下一刻便整个人被禁锢在一个密不透风的怀抱里。
“放开我”苏映雪冷冷道,身子不住地挣扎,却怎奈这怀抱如铜墙铁壁般,撼动不得丝毫。
黑衣男子低低而笑,那笑声说不出的邪气和得意:“你害得我在莫清风面前出了那等丑,我岂会这么便宜地放过你。”
苏映雪一怔,扬头去看这男子,屋子里明明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她却奇异地觉得这男子的眼睛亮得出奇,细一思索他话中之意,便猛地醒悟过来,瞬间明白了眼前之人是谁:“你是那个顾残月!”
顾残月嘻嘻笑道:“还记得我,不错不错”,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上缓缓移动,带着某种无声的暧昧:“真是个冰肌玉肤的美人呢。”
苏映雪想起他那日的轻浮神情,心头不由泛起厌恶,僵着身子,冷冷道:“你要怎样?这里是公主府,由不得你胡来”,大声喊道:“来人!有刺客!”
顾残月啧啧两声,愉快地笑道:“公主府防卫森严,确实由不得我胡来,只是,有了莫清风的迷魂药,那就不一定了,这些人不到天明,是不会醒过来的。”
“你!”苏映雪惊怒交加,竟是一时无语。
顾残月拂开她面上散落的发,手指爬上她光滑细腻的额头,摩挲着额上佩着的血玉,猛地一拽,那血玉便到了他的掌心:“你就不好奇为何整个公主府的人都中了迷魂药昏睡不醒,而独独你却是清醒的。”
电光火石间,苏映雪仿佛明白了什么,心念微转,低低地呻吟了几声,带了几分弱不禁风的柔婉:“顾公子,你弄痛我了。”
顾残月倒似一愣,旋即坏笑道:“哪里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