侬丽有些无助地站在原地。苏映雪看她一眼,她马上上前帮忙,与淡香一起将夏漠辰扶到了床上。
苏映雪将夏漠辞手中的酒杯取下来,怎奈他攥得死死,人虽没了意识,却怎么也不愿松开。
“殿下,殿下”,侬丽走到他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清秀明丽的小脸上满是担忧,见叫不醒夏漠辞,便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苏映雪。
“将醒酒汤给他喂下,睡一觉就好了”,苏映雪看了看地上的碎片,淡淡道:“我再去煎一碗醒酒汤,你先给五殿下服下。”
“应姑娘,奴婢去吧”,淡香不知何时从内屋走了出来,她脸色平静,目光却有些歉疚。
“无碍,你去照顾清王殿下,我煎了药就来”,她并非是想要帮助她解围,她只是单纯地不想与夏漠辰独处一室。
这样想着便出了屋子。
厨房里还有之前做水晶玻璃肉未用完的玫瑰花,屋子里尚未褪尽的油烟味中便染了这丝丝清香。她在瓮中加了清水和一干药材,生了火,便坐在一旁想事情。
背后忽然被拍了一下,苏映雪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正对上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容,那眸子却是明亮不可方物。
顾残月见她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很是鄙夷地撇了撇嘴:“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苏映雪不语,目光下意识地在门外扫视。
顾残月见她这般谨慎,失笑:“我瞅准了时间,不会被人发现的。”
夏漠辰虽喝醉了酒,可他毕竟就在这不远处的内屋里睡着,顾残月这般明目张胆地前来,她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只是,眼下,她也急着与他商议事情,确定完门外无人后,便一把将厨房门关了。
纸窗外的夕阳已慢慢退去最后一丝余晖,室外与室内俱是光影暗淡。瓮下的柴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光火耀在苏映雪的脸上,有种不常见的温软脆弱。
顾残月不觉就有些发愣,直到她来推他,才发现她正等着自己的回答。
垂眸轻咳了一声,掩去了方才的尴尬:“周允宁派来的人我也未曾接触过,只不过,却可以从康王那里下手去寻。”
“康王?”,苏映雪不免有些诧异,当年夏漠辰曾对她提起过。
夏漠辰兄弟姐妹共五个,康王夏漠炎、平王夏漠凌、夏漠辰排名第三,接着是四公主夏漠薇、安王夏漠辞。
这夏漠炎虽不是皇后嫡出,却贵为皇长子,母妃为齐国郡主,出身高贵,而又文韬武略,朝中支持者众多,是夏漠辰的首要阻碍。同样,异地而思,对方定然也视夏漠辰为皇权最大的敌人。
他能这么明里暗里地找夏漠辰的麻烦,实在不足为奇。只是,周允宁与他又有什么联系?
“这个事情,其实我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这些日子偶然间听到的”,顾残月觑了觑她的神色,道:“若是你感兴趣,我便去打听一下。”
苏映雪摇了摇头,有些茫然,她并不想插手这些权位之争,周允宁绝非庸才,即便真的出于某种目的与康王夏漠炎联手,定然也有自己的筹码,他一向能忍,不动声色地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一击必中。
而夏漠辰,他更非易于相与之人,他那日在地牢中当着程婉的面说出那番话,便是一早就知道夏漠炎的计谋。
夏漠辞先是代他中了罂粟之毒,接着又遇刺,这番挑衅恐怕早已掀起他心中滔天怒火,可,太不寻常了,这行宫内太过平静,他似乎已悄然咽下了这一切。
“最近一段时间一定要小心行事”,以她对夏漠辰的了解,这太有可能是一场暴风雨来临前的须兒假象。
顾残月嗤笑,不以为意,眼底的自豪让那眸子更是熠熠生辉,但他还是点了头:“你放心便是。”
苏映雪神色凝重,将程婉与程羽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见顾残月凝眉不语,便接着道:“他们在那个小山洞里,没有药材没有食物,撑不了多久,需要尽快送些东西过去。”
顾残月已明白她的意思,但却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黎谷与习青都不在这里,你可知他们做什么去了?”
苏映雪愣了一愣,摇头,她不是没有发现这异常,只是,并不十分在意就是了:“难道焦岭一带的劫匪又横行起来?”
“那些劫匪已被夏漠辰斩杀殆尽,何来‘又’字”,顾残月语气唏嘘不已:“这狠毒的手段,连我都要佩服了。”
苏映雪在瓮下灶内又加了柴:“他是什么人,你我都再清楚不过,如今在他眼皮底下行事,无论如何都要加倍小心。”,苏映雪掀开盖子,瓮中顿时洇出一股水汽,带了点蜂蜜的甜香。
顾残月道:“这是什么?”,说着凑过去要看。
苏映雪并不准备满足他的好奇心,快速地将盖子盖好,叹了口气:“醒酒汤。”
顾残月撇了撇嘴:“夏漠辰又醉在你房中了?”
苏映雪不置可否,只是道:“若不是如此,我们还能有机会在这碰面?”望着幽幽跳动的火苗,道:“程羽醒来后就好说了,他定然晓得如何联系上周允宁的人。”
顾残月点头:“那我今晚去走一趟。”
苏映雪摇了摇头:“药材还没来得及配好”,她被压回来后先是在地牢走了一遭,接着又给他们准备下酒菜,一点儿空余的时间都没有。
顿了下道:“三更时,你再来这里,我将药丸和食物放在瓮中,你来取。”
顾残月望着她眼圈下淡淡的黑影,神色不无担忧:“你眼下需要好好休息。”
苏映雪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灭了灶中的火,将醒酒汤倒了出来,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苏映雪脸色微变,顾残月已闪到墙角昏暗处,两人对视一眼,苏映雪端了醒酒汤,飞快地走向门边。
“姑娘,可好了?”,侬丽外门外道。
这丫头开朗明丽,没有什么心机,最是好打发,苏映雪不觉松了口气,单手拉开了门,微笑道:“你来得正好。”
侬丽苦恼道:“殿下吐得一塌糊涂,姑娘你快去瞧瞧吧。”
苏映雪应了,转手将厨房门合上,两个人一起向偏殿走去。
苏映雪进去时,屋内已收拾停当,夏漠辰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上,淡香正踮着脚往兽型炉内添香料。
薄荷清新的气息在屋内无声地弥散开来,稍稍驱赶了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