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辞猛喝了几口茶,用袖子擦了擦嘴角,气哼哼道:“顽固老儿,有甚稀罕,偏得母后青眼,这么三请四请犹不为动!表哥还被他们放蛇咬了!真是岂有此理!”
苏映雪眼皮跳了跳,看来习青果然是被夏漠辰派去做别的事情了。他武艺那般高强,却不知为何会被蛇咬伤,想来此中定有蹊跷。
“习大人如今怎样了?”那个青衣拂拂的温雅青年,让人无法厌恶。
夏漠辞脸色越发阴沉起来:“幸好有胡太医跟在身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着便将整件事情讲了个大概。原来与夏漠薇一道从长熙来碧落城的,还有一个皇后身边的大红人胡太医。
习青接了二人之后,夏漠薇直接来了碧落城,而胡太医则与习青一道去弥崖下的一个小庄子请人。这人叫陆持正,是夏国三朝重臣,在朝中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也难怪皇后娘娘会派人三番两次地来请,有了他的支持,夏漠辰的夺嫡胜算,会大的多。
夏漠辞也没有什么心情吃东西,苏映雪便将点心分给了侬丽和几个守卫。
煎了药,又顺手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和芍药粳米粥,一并端给了夏漠辞。好说歹说,夏漠辞总算将药和粥喝了。
苏映雪刚服侍夏漠辞睡下,侬丽在外敲门道:“姑娘,清王殿下让人来请姑娘去蔷薇轩。”
苏映雪起身来到门外,果见夏漠辰的侍卫等在门口。
蔷薇轩里静悄悄的,夕阳褪去霞衣,空余一地昏黄,天眼看着就要黑了。
侍卫引她去的路,却不是夏漠辰居住的正殿,苏映雪正诧异间,侍卫已停在一弯花障缠就的月门前:“应大夫请进。”
苏映雪走进月门,穿过一条长长的绿茵草地,马上有两个婢女前来行礼。
婢女将她带到一扇雕花的朱红木门前,轻轻扣了扣,恭敬而又柔婉地道:“殿下,大人,应大夫来了。”
“进来”,说话的人是夏漠辰。
苏映雪推开门,当先一股药味扑来,屋内没有燃香,这药味便显得犹为浓重。苏映雪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透过水晶帘,隐约看见内室里柳青色的帷帐。
苏映雪拨开水晶帘,走了进去。
夏漠辰坐在床边,扭头望了她一眼,眉宇间有未褪的担忧:“你来看看他的伤。”
“有劳应大夫了”,习青的声音从床铺传来。他的身子被夏漠辰和帷幔挡了大半,看不清面容,但听声音便可知他的虚弱。
苏映雪走上前去,夏漠辰起身站到一旁。
习青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眼圈黑紫,唇色苍白,显是中毒之兆,摸了摸脉,不由更加诧异,他身体内的毒明明还在,为何夏漠辞说已经清了。
“习大人,你忍着些痛”,苏映雪说着取出银针。
习青扯了扯唇角,艰难地笑了笑:“应大夫尽管施针即可。”
苏映雪正想点他穴道,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不会武功的,抿了抿唇,扭头望向夏漠辰:“有劳殿下为习大人点穴。”
夏漠辰本专心地看她把脉,她这突然回头,他目光回收不及,登时便撞上了,愣了一瞬,便上前点了习青穴道。
苏映雪叹了口气,再次道:“我要施针了,习大人,你且忍片刻”,语声未落,长针刺入他的食指,习青浑身动弹不得,目光陡然一缩,额上瞬间沁出一层薄汗。
等到她在他的十指上悉数扎上银针,他的眼神已痛得有些恍惚。
夏漠辰神色有些不忍,抬手要去点习青的昏睡穴。
苏映雪一急,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指:“不能点。若是睡了,这痛就白受了!”
夏漠辰目光滑过两人交握的地方,只觉得那处热得几乎要烧了起来,脑中恍惚了片刻,苏映雪已松开了他,正用帕子去擦拭习青额头上的汗水。
“你中的蛇毒很是霸道,等同于见血封喉的毒药”,苏映雪说着,也不禁有些替他后怕:“还需要扎上两次,再配上几副药,方才彻底清除。”
习青还不能说话,只是怔怔望着她。
苏映雪起身写了药方,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仔细折好,放在了桌上,抬眸正对上夏漠辰微愣的目光。
抿了抿唇,淡淡道:“这里有一味药材是殿里没有的,还需到外面去寻。”
“差人去寻就是”,夏漠辰移开视线,走到床边解开了习青的穴道:“你觉得怎样?”
习青微微喘息片刻,道:“劳殿下关心,臣无碍。”
苏映雪也走过去,见他面上又出了一层汗,便取出帕子去擦,却听夏漠辰冷淡道:“你退下吧。”
苏映雪一愣,应道:“是。”
说着便要走,衣衫忽地被拽住,苏映雪回头,习青正一脸恳求地望着她:“黎大人为我吸蛇毒,也中了,劳烦应大夫去帮他看一看。”
难怪黎谷也不见了,原来是与他一同去请陆持正了。苏映雪目光微动,还未开口,只听夏漠辰道:“胡太医在那里你还不放心吗?眼下你只需安心养病。”
习青点了点头,松开了苏映雪的衣衫。
苏映雪福了福身,告辞离开。
刚走到水晶帘处,门被从外推开,一个微胖的中年人端着药碗走了进来。
苏映雪侧身为他让路,他经过苏映雪时目光都未曾偏一下,想是将她当作了婢女。
“胡太医,这药不用了,端出去倒了吧”,夏漠辰声音淡淡的,纤长的手指拿起桌上苏映雪方才写下的药方,看了看,接着道:“按照这个方子再煎一碗。”
胡太医一愣之后,目中腾起怒意,却马上垂首笑道:“下官不解殿下之意。”
夏漠辰捏着那药方,缓步踱到苏映雪身旁,漫不经心道:“这位是应大夫,此次漠辞所中之毒,本王所受之伤,都由应大夫一力救治。”
胡太医看向苏映雪,见她年纪甚轻,目光不由便带了几分轻视,面上却还是挂着和煦的笑,朝她拱了拱手,深深一拜:“谢过应大夫。”
这么堂而皇之地道谢,显然是将自己划到夏漠辰夏漠辞一列,告诫她,她不过是个外人。
苏映雪心中冷冷一笑,福了福身:“不敢承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