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持正临死前曾经细若游丝地说,夏漠辰不是皇后的儿子,那句话,陆操琴以为她没有听到,其实她听到了。
夏漠辰不是皇后的儿子。
从皇后对夏漠辰的态度来看,皇后必定是知道这个真相的。
苏映雪倒不是没有想过是皇后杀母夺子,也许是皇后自己的长子出生时死了,那时齐贵妃已经生了夏漠宣,皇后担心自己地位不稳,所以杀了夏漠辰亲生的母妃,将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据为己有,后来有了夏漠辞,便觉得夏漠辰这个抱养的儿子越发碍眼…….
那么,此事,文帝是否知道呢?他是否知道夏漠辰并非皇后的长子呢?
文帝对夏漠辰,也没有看出多少父子之情。
苏映雪走到窗边,看着药园里随风摇曳的药草。
陆操琴停下动作,望向她:“那个妩儿是谁?”
“陛下最爱的女子?”苏映雪也并不能确定,帝王之爱,终究太过曲折诡秘。毕竟他看起来也是那么宠爱齐贵妃与皇后。
陆操琴立刻点头:“我也是这么认为,只是,从未曾听说宫中哪位娘娘的闺名叫做‘妩’儿。”
苏映雪揉了揉额角:“也许,她已经死了”,她其实想说的是,那名叫做‘妩儿’的女子必定已经死了,否则文帝语气中哪里来的悔恨与怅然。
陆操琴拧着眉,过了好一会儿,说道:“看来要查一查这个叫‘妩儿’的女子。”
苏映雪扬了扬嘴角,侧首看了他一眼:“不用查了,不出意外,已逝的淑妃娘娘,便是叫做‘妩儿’。”
陆操琴惊呼一声:“怎么可能?宫中从没有陛下宠爱淑妃的传言”,他眸光飞速流转,很快就觉得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些可能的,甚至是,极有可能,否则,一个冷宫,凭什么能让一代帝王三番两次地深夜造访。
苏映雪转过身,背靠着窗户,认真地看着陆操琴:“前有齐贵妃,后有皇后娘娘,若你是陛下,倾心爱慕一个女子,会怎么做?”
陆操琴脸色变了几变,慢慢道:“会装作不在意她,将她放在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让众人都以为她是一个毫无威胁的人。”
苏映雪颔首,眼底的疑惑却越发浓郁。
陆操琴问道:“可是这与你要的凤丹有什么关系?与我家的惨案又有什么关系?”
苏映雪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怀疑你还能不能为你家人报仇雪恨。”
陆操琴面上腾起怒色,这是他不可触碰的禁区。
苏映雪马上道歉,陆操琴的脸色好看了些。
苏映雪道:“我记得你说过,你的父亲是在淑妃去世后的第三日被杀害。”
陆操琴皱着眉沉思,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世界上是有很多巧合,但其实很多时候,那些巧合,并不是偶然的”,苏映雪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却带着令人折服的锐利与果决。
陆操琴身子晃了晃:“你想说什么?传闻淑妃出身低微,是文帝即位前的一个通房丫头,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有人会为了她杀我阿爹!”
苏映雪笑了笑:“一个卑贱的通房丫头,能够爬到四妃之一?”
“她是难产而死,她生的那个孩子也没有保住,当时陛下没有降罪给阿爹,怎么可能在第三日皇后生产之后想要杀阿爹!”
“陆大人明明告诉过你,夏漠辰不是皇后之子!”
陆操琴深吸了口气:“阿爷是说过,可是,可如果他不是皇后的儿子,那会是谁的呢?”他的神色一片迷茫,忽地顿住,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难道,难道是,是淑妃之子?!”
苏映雪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没有说话。
“可是皇后生下的那个儿子到哪里去了?”陆操琴虽然那时听到陆持正说夏漠辰不是皇后的儿子,但他潜意识里仍旧以为那是陆持正不想让他与夏漠辰敌对的借口。这么久以来,他内心一面迫不得已与夏漠辰走进一个阵营,另一方面又准备在真相大白后伺机杀掉夏漠辰。没想到,真的内有隐情,难怪,难怪皇后会那么讨厌夏漠辰。
“死了”,苏映雪道:“皇后的儿子死了,淑妃的儿子却活着,成了皇后的儿子。”
陆操琴后退一步,这个消息对他来说还是太过震惊了:“你的话漏洞太多。陛下没有理由不喜欢夏漠辰!若他是淑妃的儿子。”
苏映雪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陛下不喜欢夏漠辰”,就在刚刚,她忽然想通了。也许文帝正是用对淑妃同样的保护方法,来对待夏漠辰。真正的情况也许是,他不是不喜欢夏漠辰,而是爱惨了他,爱到心坎里去了。
陆操琴如遭雷击,跌坐在凳子上,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正在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夏漠辞的呼喝声:“陆大夫!陆大夫!你快出来!”
陆操琴定了定神,起身去开门。
夏漠辞跑上前来,一把扯住他的衣袖:“陆大夫,你一定要帮帮我!”
“殿下,怎么了?”陆操琴勉强收拾了心情,露出一丝还算正常的笑。
夏漠辞苦着脸道:“我想出宫,但是父皇与母后都不同意!你一定要帮帮我!”
陆操琴叹了口气:“殿下,陛下与娘娘都不准许,即便你给臣一千个胆子,臣也不敢帮你。”
夏漠辞一听,气鼓鼓地甩开了他的袖子:“我不过就是想出宫去看看皇兄和珍馐公主,听说他们俩都病了!我要出宫去看他们!”
陆操琴飞快地扫了一眼苏映雪,见她神色淡定地捶药,不觉有些头大。
“你快说话,到底是帮还是不帮!”夏漠辞目光蛮横地盯着他,气得脸色涨红。
陆操琴脸上的为难不再是刻意做出来的:“殿下,你可要了臣的命。”
“我不管!整个皇宫,就你出宫最自由!”
陆操琴拧着眉想了想,商议道:“带殿下出宫,臣肯定是办不到的,只是,可以为殿下送一封信。”
夏漠辞气得说不出话来,撒气般地跺了跺脚,纠结半晌,还是败下阵来:“好罢。”
夏漠辞写完信,再三叮嘱陆操琴务必要送到清王府与驿站,得到了陆操琴的再三保证,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