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你还会回来”,夏漠辰说。不是没有怨恨的,她骗自己要上药,却转而投向周允宁怀抱的时候,他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是,当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他知道,那故作的恨意,是多么牵强,这个女人,哪怕她伤他再多,始终还是恨不起来丝毫。
苏映雪目光与神情同样冷淡,既然已经识破,她就没必要再做小伏低:“我自然要回来,五殿下的毒还没有除去。”
“呵呵”,夏漠辰低低地笑出声来,面上满是嘲讽:“苏映雪,你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你会为了漠辞回来?这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哦?”苏映雪笑了笑,不理会他语气中的挑衅,淡淡道:“那你说我是为了什么?”
夏漠辰气结,瞪着她说不出话来,那眼神分明在说,我要是知道我还问你吗!
苏映雪抿了抿唇,迎着他的目光,慢慢道:“我进这座别院,确实是有别样的目的,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她这么坦诚,显然很是出乎夏漠辰的意料,他的目光闪了闪,再次望进她的眼底,似乎是想辨别她话中的真伪。
苏映雪挑眉:“怎么,不相信?”
夏漠辰望着她,眼睛里盈出某种潋滟的光泽,眼底的希冀呼之欲出,她若是为了自己回来……
苏映雪轻轻垂眸,错过了他目中饱含的期待,半晌,淡淡道:“夏漠辰,你想要的是帝位,我会帮你。我希望,我想要的,你也会帮我得到。”
失望在心底蔓延,虽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一阵阵地难受。
他移开目光,望着石青色帐顶,许久方道:“你怎就知我想要的是帝位?”我最想要的,从来都不是帝位……
苏映雪嗤笑一声,道:“你若不想与我合作,我自然可以找到旁人,不过费些事而已。”
夏漠辰心中陡然愤怒起来,这个女人,什么意思?!
“怎么?除了得到帝位的人才能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苏映雪愣了愣,细细想来,似乎也可以这么说。凤丹为夏国国宝,既是国宝,定是皇帝才有资格享有。于是点头:“是的。”
夏漠辰目光一下子变得古怪:“你不会是想当皇后吧?”
说完不待苏映雪反应过来,自己先笑了:“他日我若真能君临天下,封你做皇后又有何不可?”
苏映雪眯了眯眼,冷声道:“皇后嘛,我一丝一毫也不稀罕。”
夏漠辰脸上的笑僵住了。
苏映雪拉起他的手,淡淡道:“我先把你的伤治好吧。”
夏漠辰抽了抽,没抽动,便作罢。这样就答应了,似乎有些太便宜她了,闷闷地任她把了片刻,不甘心地道:“我还没说答应你呢!”
苏映雪抬眸瞥他一眼,似笑非笑:“这么好的合作伙伴,你会拒绝?”
夏漠辰噎住了,气恼道:“你不懂得谦虚吗?”
苏映雪嗤笑:“我说的是事实,需要虚伪地谦虚吗?”
夏漠辰便不做声了,她医术高超,聪慧机智,确实是一个绝佳的合作伙伴,这么想着,被拒绝和冷待的心,又稍稍暖了起来。
合作关系达成的第三日,夏漠辰在苏映雪的全力救治下痊愈了。
夏漠辰卧床的这几日,由习青和柳深带人将暮落城搜了个遍。周允宁在他们从焦岭回来的当晚就离开暮落城了,他们自然寻不到。
夏漠辰也想到周允宁定然已逃之夭夭,心里暗恨苏映雪是隐瞒了什么,可她一问三不知,口风极严,压根什么都套不出来。更何况,他也拉不下面子去问她周允宁的下落。她在身边,不管是什么原因,总算是心甘情愿地留下了,只这一点,就可以熄灭找不到周允宁而滋生的怒火。
第四日,苏映雪一整天都在准备去无蝇村一路的吃食和药材。她仔细问过习青和黎谷那陆持正的腿疾。
可两人毕竟都是外行,只说遇到阴雨天就疼不可耐,平日里倒看不出什么端倪。听起来竟有些像关节炎。
夏漠辞一心想让苏映雪给他做糕点吃,在一旁很是着急,听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问他们两个哪有直接问胡太医的好。”
苏映雪后来从夏漠辰那里晓得是胡太医告诉他们那个山谷的所在,才被周允宁设计,栽了那么大的跟头。想来,这些事,夏漠辞是不知道的。她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另外两个的面上扫过,习青神情丝毫不变,听了夏漠辞的话似乎还有赞同之色。而黎谷却是下意识轻咳了声,仿佛在掩饰什么。
看来,习青也和夏漠辞一样,并不晓得胡太医告密一事。
苏映雪笑道:“殿下,民女从两位大人的话里已有些判断。更何况,要想得到最准确的诊治,还是得见到本人。”
夏漠辞听她这么说,心花怒放,拉了她就往厨房去:“书儿,本王许久没有吃你做的三参糕,甚是想念。”
苏映雪失笑,这个小王爷啊,真是拿她没办法。
“书儿,你与皇兄去无蝇村给陆老头儿看病,我与表哥黎将军他们先行”,夏漠辞蹲在一边看她用模子给糕点塑形,见她不言语,接着道:“咱们在怒江边汇合。本王听闻无蝇村几百年来都不成蚊蝇,不知是真是假”,说到这里,语气里有些不甘:“本王怎么求皇兄,皇兄都不答应本王随行”,忽然想到了什么,拽住苏映雪的袖子兴致勃勃道:“书儿,若不然,你去和皇兄说一说,带着本王吧!”
苏映雪苦恼道:“殿下,别晃了,民女在三殿下面前哪里说得上话。”
夏漠辞想起夏漠辰那张惯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面孔,深以为然,拍了拍苏映雪的肩膀道:“皇兄是不苟言笑了些,不过人还是很善良的。”
很善良?苏映雪冷淡一笑,低头不语。
做好了糕点,夏漠辞道:“书儿,你将这盘送给皇兄去吧,他也喜欢吃,前几日昏迷时醒来,本王问他想吃什么,他便说三参糕,你当时也不在,旁的人也不会,黎将军去外面街上买回来的,他吃了一口就不吃了,说不是那个味道。”
苏映雪思绪一时有些恍惚,夏漠辞已将一盘冒着热气的三参糕放进食盒,笑道:“你给皇兄送药的时候一道送去吧,他一定很开心!”
苏映雪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啊,口中饱万事足!
不过虽这么想着,苏映雪去蔷薇轩送药时,还是将三参糕带了去。夏漠辰正站在窗前,月白色的衣衫在微风中浅浅荡漾,墨发静垂,更衬得容色如画。苏映雪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垂花门口,他登时转身抓了一卷书翻开,半卧在塌上,装作一副认真看书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