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漠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面上一副委曲求全的模样,口气却是诱哄的:“我去还不行吗?你别生气了。”
苏映雪愣了一下,登时大怒,这人当自己和他撒娇的吗?!正要发作,眼前人影一闪,夏漠辰已抽身飞向悬崖下那个小小的山洞,心头的气恼须臾便消去了,她屏住呼吸,见他安然落在山洞外的石头上,这才微松了口气。
夏漠辰忽然回身,脸上的笑意不掩促狭:“不用担心,我会小心的!”
苏映雪磨了磨牙,瞪着他不吭声。
夏漠辰朗笑了两声,走进洞内。不消片刻他就走了出来,举起手中一棵紫盈盈的小草向苏映雪道:“可是这个?”
苏映雪大喜,连连点头:“正是,快回来吧。”
她高兴的样子让夏漠辰心中说不出的舒坦,可他面上却是一副她孤陋寡闻的样子,撇了撇嘴,又走了进去。
苏映雪愣了愣,大叫:“夏漠辰,你快上来!”悬崖峭壁上的山洞,当然是早早离开的好。
可是,过了好一会都没有听到夏漠辰的回答。苏映雪的心了提上来,脑子里空白一片,再次高声叫道:“夏漠辰!你快上来!”
依旧没有回答,她有些慌了,脑海中快速地闪过野狼和巨蛇凶煞的模样,可这念头不过一闪便被她否定了,若真有野狼和巨蛇,岂会听不到打斗声。
“夏漠辰!夏漠辰!你快出来”,苏映雪的声音已微微有些颤抖:“你再不出来我就走了!”
这时空气中传来夏漠辰微嗔含笑的声音:“担心我就直说。”
苏映雪愣了愣,还未来得及恼羞成怒,下一刻便看见夏漠辰兜着什么东西从洞内施施然走了出来。
夏漠辰从怀里拈出一根颜草,向她摇了摇。苏映雪朝他怀中凝神望去,眼睛忽地绽出夺人的亮光,他怀中竟然都是颜草!
夏漠辰纵起轻功飞到她身旁,献宝般地将怀中颜草簸了簸。
苏映雪从里面拿出一棵,眼底的笑意流溢而出,映得那双眸子如天上的星斗一般。这些颜草比莫清风那瘦瘪瘪的半棵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夏漠辰忽然将头凑到她耳边,轻笑道:“你要怎么谢我?”
他微微促狭的呼吸声,带着薄荷的清香,就这样若有若无地拍在耳际,苏映雪浑身一凛,扭过头去,避开他:“我还救过你的命呢!”
夏漠辰撇了撇嘴,委屈地道:“我倒是想以身相许,你……”
“闭嘴!”苏映雪转身就走。
夏漠辰没想到她会突然生这么大的气,一时间愣住了当场。再回过神来,苏映雪已走出了好远。这个女人,不就是仗着自己喜欢她吗?这么糟蹋自己的心,她怎么这般狠心无情!夏漠辰恨恨地想着,步伐却还是自发地追了上去。
苏映雪埋头快走了半晌,慢慢平静下来,脑中却依旧是一片怅然,从袖中拿出一个锦袋,站在原地等着夏漠辰赶上来,一声不吭地将他怀中的颜草都装进锦袋里。
夏漠辰偷眼观察她的神色,见没有明显的不悦痕迹,便吸了口气,道:“咱们是下山,还是上山?”以他之见,根本没必要费这么大力气去找望江南,他对这些村民毫无一丝好感。
苏映雪奇怪地看他一眼:“自然是上山”,说着将锦袋系在手腕上,向山上走去。
本想着无论如何也能找到一两棵望江南,但直到天黑,还是一无所获。归途中,苏映雪有些心事重重。
回到他们居住的院落,林泣泪已烧好了饭菜等着。
苏映雪飞快地吃完饭,便拉着林泣泪去了耳房。夏漠辰气得胸口直喘,这个女人当自己是死的吗?!还有那个林泣泪,懦弱无能的丑八怪,凭什么得到雪儿的青睐。夏漠辰的拳头不知不觉攥紧,这个林泣泪不能留下了!
苏映雪从锦袋里取出一棵颜草,向林泣泪笑着道:“泣泪,你把斗笠去掉,你的脸有救了。”
林泣泪的手微微一抖,片刻才沙哑道:“多谢,姑娘。”
苏映雪叹了口气,自己动手将他的斗笠取下来,林泣泪的目光下意识地躲开她的视线。
苏映雪也不说话,笑着撕下一片颜草的叶子,扔进药瓮里,开始配药。
门外夏漠辰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一把将门推开。苏映雪正在给林泣泪的脸上打绷带,被这突然的打扰和声响惊得打了个哆嗦,面上的笑意登时便换做了怒容。
夏漠辰岂会看不到她这前后的变化,对着林泣泪她便温柔以待,对着自己却是怒意湛然。夏漠辰只觉得心头的火忽地熄灭下来,转而变得一片苍凉。
苏映雪打好绷带,站起身来,见夏漠辰神色黯然地靠在门边,抿了抿唇,道:“今日累了一天,怎么还不去休息?”
夏漠辰抬眸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苏映雪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对面的那间耳房内,收回视线,向林泣泪道:“泣泪,你好好休息”,说着回房了。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回荡着方才夏漠辰那黯然失魂的一个目光。她摇了摇头,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苏映雪啊苏映雪,这人一向善于伪装,你可不要被他骗了。
这般想着,心中纷乱的思绪慢慢捋顺了,不多时就进入了梦乡。
夏漠辰越想越是生气,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喝了几口凉茶,拿起挂在床边帐勾上的纯钧,打开门走了出去。
天上月影暗淡,星子不知藏到了哪里去,院子里一片肃冷寡淡的白,院外探进来的树枝在上面投下细碎的剪影。
夏漠辰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苏映雪所居的正房,他轻手轻脚走过去,凝神细听,绵长的呼吸声让他放下心来。转而轻手轻脚地靠近林泣泪居住的耳房。
耳房内的门栓不过被他轻轻一挑就开了。屋内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身后的月光随着他的步伐一点点向前推进,他凭着记忆摸到床边,纯钧剑发出凌厉的光芒,向床上熟睡的林泣泪逼去。前一刻熟睡的林泣泪陡然睁开眼睛,身子轻灵地从床上弹起,抓住被子扔向夏漠辰。夏漠辰伸手去挡,林泣泪趁着这个间隙,飞快地朝门外掠去。
夏漠辰心头一凛,这林泣泪竟是会武功的!他冷笑一声,掌风过处,那棉被碎成片片飞絮,他身影转瞬已追了出去。
林泣泪头也不回,身子轻飘飘一纵,越过了墙头,朝黑暗中的弥崖飞去。夏漠辰紧追不舍,他看的出来,这林泣泪的武功高强,可内力却是有些不济,他只管奋力地追,果然,不多时,他便慢了下来,夏漠辰一个急速的飞跃,挡住了他的去路。
风带着林间落叶在山间翻滚,夏漠辰一袭白衫迎风而立,黑色的眸子幽潭般深不见底:“你是何人?为何隐藏武功潜在本王身边!”纯钧剑注入了十成的内力,杀意凛然。
林泣泪的脸上严严实实地裹了纱布,只露出一双神色莫名的眼睛。那眼睛如古井般深寂,毫无一丝波澜:“我是谁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记得我要你的命!”话音未落,他已从腿上摸出一把短刀冲了上来。
夏漠辰嗤笑一声,扬剑对敌。几个回合后,夏漠辰渐渐收了轻视之心,只因这林泣泪的招式灵巧缥缈至极,他每一次觉得必无差漏的攻势都被他成功躲过。身旁落叶被剑气所逼,碎成万千,刚刚委顿在地,又被新一轮的缠斗搅得飘零半空。
忽地,山间远远传来苏映雪的呼唤:“夏漠辰!林泣泪!你们在哪里?!”原来苏映雪夜里被冷风吹醒了,起来关窗,瞧见林泣泪的门大开着,她走过去才发现里面没人,又去看夏漠辰的房间,发现人也不在,便凭着夏漠辰身上那薄荷的气息一路寻了来。
林泣泪听见这呼唤,手下忽地一顿,躲闪不及,被纯钧割伤了手腕。
夏漠辰目光向山下看去,心里有些高兴,他巴不得苏映雪赶紧上来看见这林泣泪会武功的事实,认清他的真面目。
忽觉眼前一阵辛辣的气息,夏漠辰扬袖挡住,飞到高处避开,却瞧见下方黑影一闪,林泣泪向前方树林逃去,他本想去追,可转念想到苏映雪不会武功,孤身在这山间兴许会有什么危险,这一迟疑,林泣泪已不见了踪迹。
夏漠辰咬了咬牙,暗骂:林泣泪,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再落在我夏漠辰手中!飞身往山下驰去。
苏映雪见他安然无恙,先是松了口气,目光在他身后一瞧,不见林泣泪,忙道:“泣泪呢?”
夏漠辰于是将前后原委都讲了一遍,可他讲完却发现苏映雪的目光不是他预想中的愤怒,便停下了话头。
苏映雪冷笑道:“你为什么要去杀他?”
夏漠辰窒了一下,大怒,若不是自己去杀他,恐怕至今还被他蒙在鼓里呢!林泣泪隐瞒武功躲在两人身边,足见其心思不正,她不去怨恨他,反而来质问自己为何去杀他!
“想来我们在菱山遇到的狼群就是他驱使的!”夏漠辰其实也没有证据,但他不介意往这个居心不良的人身上泼脏水,只有能让苏映雪对他更加厌恶,有何不可呢?
苏映雪怔住了,片刻摇了摇头:“他从未伤害过我”,非但没有伤害,还救过自己。
夏漠辰闭了闭眼睛,恨声道:“焉知他没有伤害过我?!”他越说越觉得林泣泪可疑,若他真是那个菱山驱狼人,那么就是将他千刀万剐也难消心头之恨。
苏映雪默然不语,夏漠辰说的其实不无道理,那个不伤害自己的驱狼人,确实有可能是林泣泪。
回到住处,一夜无眠,天将亮时,苏映雪才昏昏沉沉有些睡意,却被一阵急迫的拍门声惊醒了。她匆忙穿好衣服出门,见夏漠辰也从耳房内走出来。他眼底有着疲惫的暗影,显然也是未有休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