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厅内的圆桌上,一碗清汤鸡蛋面冒着朴素的香味,蕴着龙涎的气息,生出几许陌生的味道。
“殿下用膳罢”,老太监杜衷温和地说道:“这是陛下亲赐给殿下的。”
夏漠辰盯着那碗面良久,坐下,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文帝的用意,先是不问理由地让他下跪,接着是赐了一碗清汤面条…….他实在没有心情再吃下去。
“殿下,这面陛下交代,一定要吃完”,老太监见他放下筷子,忙出声提醒。
夏漠辰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再次拿起筷子,一碗面见了底。那太监笑呵呵地收了碗,对他道:“殿下请回罢。今日陛下身体不适,已经回了寝宫。”
宴会散后,皇后娘娘将苏映雪留下了,盛情难却,苏映雪一时也不好拒绝,陪着吃了些茶点。
皇后握住苏映雪的手说了好一会儿话,忽然似有所感般地长叹了一声:“薇儿还倒不如珍馐贴心呢。”
薇儿?莫非是夏漠薇?苏映雪脑海中浮现出夏漠薇歇斯底里的模样,一个再美的女子,那副样子,也再难以给人以美感,她来长熙城这么久,确实还从未见过夏漠薇,此刻也只得装作一副懵懂的神情,问道:“娘娘说的可是漠薇公主?”
皇后微微颔首,面上露出一丝哀伤:“薇儿三年前受了场刺激,如今什么热闹的场合都不愿去,常常闷在府中不出,本宫想来就难免心疼。”
三年前受了场刺激?苏映雪微微有些失神,难道是那场厮杀吓坏了她?本不应该啊。在暮落城见到夏漠薇时,她看起来确实性情暴虐,比当年在她的锦鲤公主府还要变本加厉。
苏映雪少不得安慰一番,说些贴心的话儿,皇后娘娘渐渐露出倦色,苏映雪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忙就告辞。
皇后娘娘也不再多留,让习青将她送出了椒房殿。
黄昏来得匆忙,而她出来得太晚。想起夏漠辰给她说的那个在御花园相见的约定,苏映雪心头有些忐忑。不知道他还不在那里等候。
习青看她神色不属,便问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
苏映雪脑中正纠结着,是找个借口让习青先走,还是让他做自己的掩护呢?
“公主?”习青目光中浮出一丝担忧。
苏映雪笑道:“习大人此时可有要事在身?”
皇后留他在宫中吃晚膳,方才他出来时,红叶追上来,让他将人送到宫门口即可就回,可这话到了嘴边,被他咽了下去,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不曾,公主若是有事用得着在下,不妨直言相告。”
苏映雪眼底泛出清浅的笑意,神色溢出些许恰到好处的羞赧:“习大人,说来不怕你笑话,我平素有个怪癖,喜爱吃花,听闻御花园百花盛开,应有尽有,我想进去摘些回去,不知你”,抿了抿唇,道:“不知你能否为我打个掩护。”
吃花?习青目光晃了一下,盯着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道:“自然。”
御花园内的百花果然名不虚传,泼天的霞光劈头盖脑地挥洒而下,橘色的光晕中,一望无际的花枝昂扬着,怒绽着,似乎每一朵都热辣辣地,自信而高贵,泛着生命的勃然气息。
苏映雪一面走一面逡巡着夏漠辰的身影,可是她走了许久,都未曾发现他的踪迹。这人难道离开了?苏映雪不禁有些气恼。
忽然一双手从身后的百花丛中伸了出来,一把将她拽进了斑斓的花海中。
苏映雪未及惊呼出声,双唇便被堵住,一条火热的舌探了进来。苏映雪大怒,扬掌拍打他的背脊。
夏漠辰眼底幽深若谷,仿佛有种难言的痛楚在里面不安地翻滚着,苏映雪愣了愣,那舌越发放肆在口中肆虐,掠夺着她的呼吸。
苏映雪狠狠咬了一口,夏漠辰吃痛,放开她,伸手抹去唇角被她咬出的血迹。
“夏漠辰,你混蛋!”苏映雪从花丛中坐起来,抬脚踹他的腿,目光凶狠,似一头受伤的小兽。
夏漠辰对她的目光视而不见,往她身边坐下,清美的眉宇间满是颓然和伤感。苏映雪神色略顿,冷声问:“怎么了?”
夏漠辰摇了摇头,扯了扯唇角,站起来,玄色的衣衫染上了橘色的夕阳,那身影有种说不出的苍凉。
苏映雪仰头望着他,目光惊疑不定,这人今日着实有些奇怪,文帝将他叫走,莫非是发生了什么?
思忖间,夏漠辰扭过头来,向她伸出了手。
苏映雪眯了眯眼睛。
夏漠辰笑了笑,苦涩不已:“我是毒蛇猛兽?”
苏映雪瞪着他,心头愤怒又起,扭过头不理会他。
夏漠辰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拽了起来。
“放开我!”苏映雪低吼:“我与你到这里来不是与你闲话家常的!”
夏漠辰松开了她,转过身,望着夕阳下的花海,过了片刻方道:“我自然知道。”
苏映雪噎了一下,这样的夏漠辰简直给人一种柔弱的错觉,可她心里无比地清楚,这人是一头狼,一头狼,是不能同情的。
夏漠辰走了几步,那里有条小溪穿过,溪水旁有块小小空地,他长袖一甩,花瓣纷纷落在那块空地上,铺就了一层斑斓的花被。
他往那厚厚的花瓣上一躺,望着头顶无穷的天空出了会儿神,目光移向几步外警惕瞪着他的苏映雪,微微一笑:“过来陪我睡觉。”
苏映雪倒抽了一口冷气,勃然变色,这厮如今竟还得寸进尺!
夏漠辰闭上了眼睛:“天黑后行动,不先睡会儿如何有精力应对?”
苏映雪略一迟疑,走到他身边坐下。
风起,花枝簌簌而动,花瓣纷纷扬扬,悠然而下,落了夏漠辰满身满脸。
他深深嗅了一下,身后将她拽倒,苏映雪倒在他的臂弯,夏漠辰在她愤怒的间隙,伸手点了她的穴道。
“陪我一会儿”,夏漠辰埋到她的颈间,声音隔着重叠的花瓣,带着莫名的香,和莫名的哀伤:“今日也是我的生辰…….让我抱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