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孙熠热气蒸腾的头顶,周同心中大概明白了是如何一回事。
他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看法,反倒是先问孙熠道:“二哥这二十余拳打了下来,自己的感觉如何?”
孙煜气息有些不稳,他皱眉回忆道:“初始的四拳还是五拳,感觉非常不错,仿佛全身的力量都在一拳之中酣畅淋漓地打了出去,自我感觉也能如你一般,一拳将一棵树打折;可是后面再出拳,我便开始觉得力有未逮,总是感觉甚么地方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你没喊停,我也就继续下去,最后是实在有些乏力了,才停了下来。”
周同点头道:“二哥这个‘力有未逮’一词,用得是十分准确!我看二哥此刻不光气息有些不稳,应该还有些脱力的情形,可是如此?”
孙熠道:“是啊,这螺旋劲可着实恼人!平常我练拳少说也要练上半个时辰,也还没有这般疲惫,今日这才出几拳?这便有些支撑不住了。妹夫,是不是我练得不对,身体受损?”他说到后来想到了笔记上的内容,顿时便有些紧张。
周同摇头道:“不是如此,二哥不用担心,你练的极好,出拳也没有问题。”
孙熠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下,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喜悦和一丝疑惑,又听得周同继续道:“若是我猜得不错,这门功法对使用者的体力要求极高!我看二哥适才出拳,前几拳威力极大,乃是得了技法真意,可后来一拳不如一拳,想来便是由于体力不足之故。”
他顿了顿,又道:“我初学这么技巧之时,也曾和二哥同样情形,后来慢慢习惯了便会好些,但我自己领悟,其中还要注意一个‘收’字。二哥适才说,一拳出去,感觉将全身力量都酣畅淋漓地打了出去,要点便在此处。这出拳之际,不能完全发劲,须得留个几分力道在身体以内,如此才能更加持久;这其中又以腰、肩在最后关头的收力最为重要,二哥适才最后发力之际没有回旋,这样固然酣畅是酣畅了,可也没给自己留下半分余地;若是收力收得好了,还可以为下一记出招提供不少力道。如果能做到这一步,依二哥现下的体力,当可出二十余招、三十余招也不至有脱力之虞。自然,这其中的分寸,还需要二哥在练习中慢慢把握;短时间内,二哥用螺旋劲出招最好不要超过五次。”
孙熠听得大喜,他日思夜想,也是盼望周同早日回来。可是他这和孙念完全不同的是,他是盼着周同回来给自己校正功法。此刻听说自己修炼无误,神功得成,顿时感到浑身上下都是一阵轻松,就连适才的疲惫也消去了几分。
他这一轻松下来,脑子也灵光起来。他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不说话,只是拿眼瞪着他的孙念,陡然打了个寒颤,突然间觉得有些大事不妙,于是故作疲惫不堪道:“妹夫说得是,为兄记住了。不过为兄现在一身衣衫湿透,这可得赶快去清洗一番,这便先行告辞,回头晚饭之时咱们兄弟再好好喝上一顿,现在就不多打搅二位了,哈哈哈哈……”
他笑声未竭,早在孙念嗔怒的眼神中已过了转角,消失不见。孙念对周同自是温柔无比,一颗芳心只怕爱郎对他不满,可是对上两位兄长那却是既刁且蛮,若不是周同便在眼前,只怕早已对自家兄长饱以粉拳了。
只是孙熠突然这一打岔,两人却都有些不好意思再如先前一般亲热,周同倒是不担心又来人打搅,他的耳力强大,自然能听到极远处的动静,从而提前做好准备。可一来这是在孙念的家中,二来光天化日之下这词也不是胡乱说的,对他这种纯情小男生还是有着相当的约束力,此前若不是两人久别重逢之下,也不至于就能如此失态地抱在一起,同样的理由也适用于孙念。因此直到二人重回院子坐下,均是一时默然无语。
周同突然看见地上掉落的书卷,他好奇地拾了起来,不知道四娘一直看得入神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书?孙念此时才发现地上的书,想抢回已是来不及,她只来得及道:“同……别……”
可是周同已经看清楚了封皮上的书名,正是一卷《女训》。他有些茫然,为何四娘怕自己看到这书?殊不知孙念这可是白担心了,周同读书不多,虽能识字却不如何能识文,分开的字他基本上都认得出来,可合在一起多半便不行了。便如孙念看的这本女训,就算是放在他面前摊开,让他一句句慢慢看过去,只怕也明白不了其中一成意思。
他朝孙念看去,想询问是什么情况?但见孙念又已是低下了头不敢看他。周同低声喊道:“四娘?”孙念却不回答。他又喊了一声,同时移动身子再次挨着她坐下,伸手想去试试孙念的额头看看是否有什么不适,孙念轻轻侧头,躲了过去。
孙念低低的声音如同蚊蚋:“同哥,你可……不能笑话我。”周同一时没有明白,只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孙念又道:“我既然……我爹爹既然已经答应……将我许配给你,那我就是你的妻子了,我……要学学如何才能成为好妻子……让你……让你……”说到这里实在是羞不可抑,再也无法说得下去。
她虽然和周同已然有了一些肌肤之亲,可毕竟还是个女儿家,要将这样的话语亲口说出,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爱郎,那也是十分难以启齿。她自从回到家中,便向母亲求教如何为人妻为人母,孙母便让她先读透这本女训。自那以后,每日午后她都会到这院子来看一个时辰的书,内心深处,也是期盼有一日周同能如今日这般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回到她的身边。
周同伸手过去又再揽住她的腰肢,将自己的头凑了过去,在她耳边轻声道:“四娘,你对我真好。”另一手也跟着环了过去。
孙念被他凑在耳边的气息吹得耳朵发痒,身子正自软了下去,感觉到这好色之徒又抱了过来,突然一个激灵,一下便从石凳上站了起来。实在是孙熠的贸然闯入给她留下了阴影,一时之间心中还是十分担忧。
她道:“同哥……咱们……你先别这样,等下又有人来了。”她担忧府中的仆人、花匠等路过,看到自己二人亲热可就太过于丢人,可这话一出口,这才醒悟过来除了自家二哥之外,这间院子附近已经是许久没人路过了!此处既非偏僻之处,家中下人也不在少,何以这许久都如此安静,门口连人影也无一个?那自然是大家都故意避开,以免打搅到她二人的久别重逢。一念于此,孙念两颊立时烧得通红,再也顾不上与周同说话,只留下一句:“我先回房去了!”便即匆匆离开,连石桌上的那卷书也来不及带走。
周同如何还不明白她的心思?可是此地、此刻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将满腹激情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到得晚间,孙父孙母与孙煜夫妇依旧未归,孙熠的妻子出来与周同见过一面之后,随即便由贴身丫鬟陪着回房用饭,只孙熠、孙念两兄妹及周同三人一起用晚饭。周同下午的憋回的激情此刻终于在酒杯中得到释放,将那个坏了自己好事的二舅哥灌得吐了三四次,以泄心头之恨。
偏偏孙熠此番也是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碗到酒干,醉了就抱着痰盂吐,吐完继续回桌与周同喝酒。喝到后来,周同都担心他受不了,于是劝他不要再喝。可是孙熠的一番话让他觉得似乎有理,也就不再劝说。
孙熠是这么问他的:“我辈习武之人,遇到困难是该迎难而上,还是临阵脱逃?”周同自然是回答要迎难而上。孙熠醉醺醺的打了个酒嗝又道:“上次你来……来我们家,我爹、我大哥,还有我!我们三人……都没喝~过你,这……是不是困难?”
周同有些想不通,喝酒没喝过自己,如何也是一种困难了?但是和酒疯子能讲出来什么道理?他只能点头称是:“便算是一个小困难罢。”他这话说得稍微小声了些,否则孙熠听到了必然要抓住他就这一个问题辩上半晌。见他点头赞成,孙熠又道:“既然……既然是个困难,那你说……你说我是不是该……嗝……该把这个困难给迈……迈过去?”
周同见他说话也是困难,不欲再和他分辩,不住使颜色给孙念让他过来劝劝,可孙念还是如同上次一般,只是袖手旁观,也不知是不是同自己一般对下午之事满腹怨气?
孙熠又自言自语道:“要迈过这个……困难!是不是得……呼……呼……喝赢你才行!”
周同闻言,当即明白是什么情况。他端起自己的酒碗,咕嘟嘟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随即身子一歪,软倒在座位之上,任凭孙熠如何呼喊、摇晃也是装醉不醒。
孙熠哈哈大笑,笑不到一半便转成了震天的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