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名叛军其实是两队斥候,恰好遇到了一起在树林中歇息。此刻有人拔出骑刀,有人取出弓箭,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向周同等人冲去。
周同抓紧时间又吩咐了一句:“记得只能射人,战马都给我留着!”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叛军逐渐提速,周同等人却是骑在马上呆立不动。
眼见汉军似乎是傻了一般,一名叛军斥候队长厉声喝道:“准备好了,汉军吓傻了不逃,杀死他们!”
对面的马青也同时喝道:“一百五十步,各自寻找目标自由射击,我第一箭射右首骑黄马的那人!”其余四人纷纷寻找好自己的目标,搭箭上弦。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叛军陡然开始提升,他们都在默默算计着距离,如果对面汉军之中有箭术高手,那么从现在开始便已经进入了对方的射程。许多人纷纷伏低身子,也有人准备将手中的弓箭向前方射出。
便在这时,叛军阵中突然传出惨叫声,两名叛军弓手摔落马下,胸口各插了一支羽箭。
伏在马背狂奔的斥候队长厉声提醒:“汉军有神箭手,大家小心!”
他的提示非常及时,然而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前方那数名汉军的箭术十分高超,又是原地不动,不虞担心坐骑奔跑的影响,几乎每一声弦响都能让自己一方掉下一人。与之相反,自己一方虽然也有多名弓手奋力将箭射出,可是准头便差了许多,纵然有那射得准的,也给汉军用弓臂随手格挡到了一旁。
“糟糕,这是敌人的圈套!”一名叛军斥候队长突然意识到一件可怕的事情,己方掉落马背之人,全是因为中箭的原因,没有一人是因为战马中箭而摔倒,这岂非说明那些汉军斥候全是神箭手?
这个猜测让他全身发冷,只怕此番两个小队二十四人要在这里全军覆没。
“此时绝不能后退,只有向前才有活路!”叛军队长继续给自己的部下鼓气。他手中的骑刀适才无意中挡飞了一支羽箭,箭上的力道震得他虎口发麻,骑刀差点脱手飞去,这让他更加胆怯,更加后悔起自己的决定起来。
相距七十步的时候,叛军已经只有十五人还在马上,九名弓手全部中箭。
相聚五十步,叛军又被射落七人,短短二十步,汉军竟然又放了两轮箭。
马青五人抽出腰刀,拍马迎上最后的叛军,以五对七,展开最后的战斗。五十步的距离转瞬即逝,双方交错而过。没有怒喝也没有惨叫,只有风声、马蹄声、锋刃切入人体时发出沉闷的声音,四名叛军跌落尘埃死去,汉军毫发无伤。
“向前冲,抓住那名汉军!”那名斥候队长幸运的活了下来,前方还有一名汉军不知为何骑在马上没有发动冲锋,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三人得将他抓住作为人质,才有活命的希望。
对生存的渴望让斥候队长忘记了身周的一切,他双腿用力夹紧马腹,不住催动战马提速,前方的那名汉军年轻的脸上……为何露出了笑容?
斥候队长没有来得及思考,他也没有时间再慢慢思考了,从背心传来的重击名很明确告诉他,他的背上已经中了一箭。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支箭是谁射的?谁是杀死自己的人?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从背上传来,他本能地想稳住身形不要掉下马背,但此前轻松能够完成的动作现在变得软弱无力。在他一头栽向地面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最后看到那名年轻汉军斥候,他似乎……是在抚掌感叹?感叹的是……
那名年轻且没有参与冲阵的汉军自然便是周同,他抚掌感叹之事自然是马青等人的英勇。
此次战斗,周同全程没有对叛军发动任何攻击,只是在有箭矢射向自己时用战刀随手格挡而已,甚至在最后三名叛军向他冲去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动手的打算。
这并非是对敌人的藐视,而是出于对马青等人的信任。
周同心中委实有些惊讶,他一开始根本没有能预料到马青等人能如此干净利落地将叛军全部击杀,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其实是想着自己要出手的。
但是当五人连续发箭,在百步之外便将冲锋中的叛军一一射落马下,特别是箭箭都是命中马背的骑士之时,周同便知道此战稳妥了,自己没有出手的必要。
果然战事随后的发展证实了他的猜测,五人随后发起的对冲干净利落地将四名叛军斩落下马,只有刘光因为伤势的影响,动作有些迟缓,让他的对手逃过了一劫,还有一名东卫在劈中自己对手的同时,也被对手的骑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不过那刀已经没了力量,伤势不重。
随后马青一人连发两箭射倒两人,燕然也将最后一名叛军射落马下,这场短促而又激烈的战斗就此结束,让周同感叹这几名部下英勇善战的同时,也对莫奇燮产生了莫大的感激。
自己的这一都部下,全是莫奇燮这位师伯从东卫中调给自己的,这是真正的精锐,他们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中的表现,远超前秦羽林军所谓“一士敌五胡”的传说,以自身几乎毫无伤亡,覆灭了二十四人的叛军斥候小队。要知道前秦时期北方草原上的胡人,那是连冶铁技术都不曾拥有的落后蛮夷,最好的箭矢不过仅能破皮甲的狼牙箭而已。
而马青等人面对的,是原本便属于汉军西军精锐、训练有素的叛军斥候,双方武器装备无甚差别,对手的人手数倍于己方,能在短短的百余步内将冲锋中的敌军射杀大半,这样英勇的部下难道不是该值得自己赞扬和感叹的吗?
等那五人收拢叛军的战马回转回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兴奋异常,就连性子最为沉稳的马青也是裂开了大嘴笑个不停。
这场战斗缴获丰厚,斩首二十四级,俘获二十四匹战马,己方只有一人轻伤,这样的战功足够让他们五人各自最少升一级,多的甚至能有三级。这样的大功,若是跟着其他的将领,或许还要被分润出大头,自己等人只能分到小半;可是跟着周同,根本不会有这方面的担心,这如何能让他们不欣喜若狂?
草草收拾完战场,竟然又从叛军的尸体中摸出了五贯多铜钱,还有两根银簪子和一朵珠花,也不知道是打算送给家人还是青楼女子的,如今都便宜了旁人。不过这些战利品休说周同,便是马青也看不上眼,便由其余四人分了。
这场战斗让周同心中郁闷缓解了许多,左右也没什么好再打探的,叛军斥候既然已经出现,这便说明了援军已到,这样的军情也得立刻回报才是。
当一群人赶着战马回到城中,立刻引起了轰动,更是立刻惊动了夏松。
五人击杀整整两队叛军斥候,自身只有一人轻伤,这样的战绩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整整二十四匹战马凭空变不出来,战马身后拖着的网兜里面,狰狞的人头滴下的血液尚存余温,没有人能对此提出质疑,这让所有的将士们看向马青等五人的眼神都是敬佩。
而对于周同而言,更是得到了所有知情将士的热切期待,有所人都期待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在这样不贪部下战功的将领手下杀敌,这却是出乎了周同的预料,完全是一份意外的收获。
在夏松告罪的奏折与攻下龙州的战报还没有送到京城之时,永兴便已经通过东卫的渠道提前枢密院一步知道了军情。
东线一路高歌猛进,西线却是损兵折将,这样的结果让永兴有些难以接受。按理来说刘祚手中有着七千骑兵,就算是攻不破叛军的防守,也不至于被叛军击败才是;更何况刘祚本人也是一名宿将,如何便能犯下被对手烧毁军粮的这等大错呢?
如今两路大军,只剩东路的夏松一路,就算攻下了龙州只怕也独木难支,这却该如何是好?南线目前固守待援,主帅刘祚养伤,要不要派援军,又让谁去接替刘祚的指挥?这些问题让永兴越发烦闷起来。
大太监魏直随侍在一旁,见皇帝心情不好,低声吩咐一名小黄门去给管家端一碗冰沙来,自己亲手端给永兴,劝解道:“官家,这天气炎热,皇后娘娘吩咐奴婢,叮嘱管家要注意多休息,避免中暑。”
皇后的关切让永兴烦闷的心情消退了一些,一碗冰沙下肚之后,身上的汗液也稍微收了些许,永兴的精神也振作起来,吩咐道:“派人去唤李思……罢了,去将莫奇燮唤来。”
不多时莫奇燮进宫,永兴见到他劈头便问:“前线的军情何时才能到枢密院?”
莫奇燮先是一愣,随即回过神来。他自己盘算了一下,回复道:“陛下,军情昨夜到的洛阳,只怕今日再晚些时候便能送到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