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卫一时气急,这夏老儿说话实在太过无耻!什么叫养好伤后再送回,什么叫当场释放日后的俘虏?那昨日被俘未释放的呢便不算数吗?
他当即道:“大人此言不妥!那些被俘的……士卒,他们在我军军中,受到的照料毕竟比不过回到贵军中来,何况……末将也无须顾忌,相比贵军,只怕我军军中更加缺乏伤药,因此伤员留在我军只怕是……”
秦卫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狠心说了出来:“不瞒大人,昨日所俘贵军将士原本有六十四人,昨晚我军使者出发与贵军沟通交换事宜时,便只余下五十七人了,到得适才末将出发之时,已经……已经又有十二人因伤势过重……”
“你说甚么!”
夏松拍案而起,一刹那间似乎眉毛都竖了起来,恶狠狠地盯着秦卫,骇得秦卫几乎便要夺路而逃。
“六十四人,五十七人!如今才一晚过去,又有十二人……十二人……”夏松的怒火来得快也去的快,陡然间的满腔愤怒转瞬间便变成浓浓的悲伤,将这老人打击得站立不稳,跌坐在座位上。
狄元见状,连忙上前几步,关切地喊道:“大帅?”
夏松虚弱虚弱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旁观的秦卫心中也不禁有些不忍。自己带来的这个消息,对于夏松而言确实是过于残忍了一些,毕竟这样爱兵如子的文官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秦卫也在心中不住提醒自己,对方是敌军统帅!对方越是悲痛,越是身体不适,对己方才是最好的结果!
矛盾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秦卫也默然无语,一时间竟无人说话,直到夏松缓过气来对狄元交代道:“老夫身子不适,我军被俘将士一事,便由你去与这位秦将军交接罢,记住对接回来的将士一定要好好治疗,老夫……老夫……”他说着说着,竟似有些气息不稳,连话也无法续上。
狄元再也顾不得秦卫在旁,大声高呼:“来人,大帅身子不适,快去请大夫过来!”
夏松强自支撑道:“老夫无事,你且速去迎回将士们,万万……万万不可……寒了将士们的心!”
狄元还待再说,夏松怒道:“还不快去!”他只得悻悻退下,转身便要带秦卫离开,却被秦卫止住:“且慢!大人,贵军军中当还有我军将士被俘未释放的罢?还请大人开恩,将他们一起释放罢?”
夏松眼神有些涣散:“甚么俘虏?有吗?狄元你去辎重营看看,若有便一起放了罢。”
夏松此言一出,秦卫立刻眼巴巴盯着狄元,生怕他说出甚么劝阻的话。
哪料得狄元见夏松身体不适,根本不敢再行啰嗦,只是干脆地躬身领命,随即便带他离开,秦卫心中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他当即对狄元道:“有劳狄将军了,贵军将士和我一起到的城外,不如咱们这便去将我军被俘的那名士卒带上,然后一起出城去接回贵军将士?”
狄元稍作犹豫,立刻同意了对方的建议。毕竟大帅为了此事怒急攻心的情形才刚刚发生在他眼前,自己若是拖延,城外受伤的将士说不定又有折损,还是赶紧按照大帅的意思,将他们接回来好生照料为好。
他将秦卫稍作安顿,立刻带人前往辎重营,打算将关押的俘虏带走,结果四下问了一圈都不知道哪里有俘虏关押,直到寻到陈德,才知道原来只有一名叛军俘虏被关押在北城的一个角落里。
他匆匆赶到北城,果然在城墙下一个拐角处发现了被捆在草垛中的野利闵,只不过此时的野利闵似乎陷入了昏迷,被看守他的一名汉军踢了两脚也没有任何反应。
狄元伸手试了试野利闵的呼吸和额头,随即命人寻了个担架将他抬走。
回到秦卫处,对方见状大吃一惊,连忙扑过来查看情况。狄元有些不解他为何如此急切,却还是安慰他道:“无妨,他并未受伤,想来是受了些风寒,有些发烧而已。”
秦卫心中大恨,气质只是“有些发烧而已”?这额头触手滚烫,便是鼻息也热得怕人,分明是高烧不已,必须要尽快降温才行。
他冲狄元拱了拱手:“如此多谢将军了,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出城换人罢!”
因为上午暂停攻城,又要与嵬名浪商议降雪对攻城带来的影响,还要等待秦卫前去交涉俘虏交换野利闵的消息,拓跋昊一早便来到中军嵬名浪大营等待,一直等到了日上三竿,前方还没有传回秦卫的消息。
拓跋昊心中越发烦躁,也没有心思与嵬名浪商议正事,只是在大账内不停来回踱步,不时又到门口去眺望一番。若是野利闵出了什么状况,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向自己的宝贝女儿交代。
正所谓关己则乱,这至理不因拓跋昊的身份如何而改变,他此刻不过只是作为一名父亲,对自己女儿丈夫的关心,而并非身为君主对臣子的关怀。野利闵即便前途不可限量,但现在也不过只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不管资历还是能力都不足以担当大任,还不够资格让他如此记挂。
嵬名浪看他不安的状态,也是明白个中缘由,也不去劝解,只是自顾思考攻城之计。他和拓跋昊的分工,与王炳与夏松的分工异常巧合的相似,都是前者负责军事,后者负责统筹后勤等。二者的区别在于王炳那是身经百战的宿将,战阵经验极其丰富;而嵬名浪则更多的依靠拓跋昊对他的信任,指挥军队作战方便则要逊色很多。
正当嵬名浪冥思苦想,拓跋昊忧心忡忡之时,帐外总算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秦卫掀门帘进账,先是愣了一愣,随即立刻行礼道:“启禀陛下、元帅,末将幸不辱命,从汉军处换回了驸马!”
拓跋昊立刻问道:“驸马如今人在何处?状况如何?”
秦卫答道:“驸马身上并未受伤,只是昨夜受寒,如今高烧陷入昏迷,末将已经命随军医师为他治疗……”
“务必要全力救醒驸马,需要甚么药物立刻去后营领取,再有,你再去跑一趟,将驸马转移到后营朕的大帐边上,朕会再安排两名侍女去照顾他!”
“是,陛下,末将稍后便去办理,如今还有要事禀告大帅。”
顺利救回野利闵,让拓跋昊压抑的心情总算稍好了一些,听得秦卫有事要对嵬名浪汇报,当即挥手道:“那还等甚么?还不赶紧的。”自己走到一旁坐了下来。
秦卫又冲嵬名浪行了一礼,道:“大帅,末将奉大帅命令,入城后一路仔细观察,粗粗估算,城内的汉军兵力与我军战前估算或有相差,但应当是只少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