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十,正在江陵府以查案为名,实则与自家小媳妇儿四下游山玩水的周同,突然收到蒯季传来的消息:西北五州叛乱,朝廷决意出兵平乱,东卫指挥使莫奇燮下令让他放弃任务,速速赶回京城接受新的指令。
周同经过孙念那日的分析之后,已是对调查任务放下了重心。对他来说,有蒯季、子定和尚二人协助自己从两方面调查,交叉印证,又有孙念帮他分析,那么他真正的任务其实就已经变成了陪着孙念。十余日的温柔乡,已经让他有些乐不思蜀,巴不得日子能如此一直下去。若不是心中还挂记着远在赤诚的老爹和弟弟,这日子真是比神仙还快乐!
可是正应了那句话,快乐的日子总是短暂的。收到消息的周同兴奋不已,虽然舍不得与四娘再次分离,但在孙念的安抚之下,他还是立刻准备出发。
临走前,周同只与子定和尚匆匆见了一面,表达了自己对少林的谢意,说明日后必定上嵩山拜见惠彦圣僧,之后便立即与孙念一同北上返京,连蒯季也没有见面,只是在出城门的时候亮出腰牌,让一名士兵给自己带了一句话而已。
当周同一人双马回到东京之时,较之从襄阳孙念家出发才仅仅过了三日,从他收到消息到现在,总计花费时间不过六日而已。
越是靠近京城,周同越发感觉到疑惑:“不是说朝廷要出动大军平叛吗?这路上为何一如平常呢?若是一定要找出些不同,那也只是在路上多遇见了几拨信使而已。百姓也好,商铺也好,照样做事的做事,营业的营业。
周同将自己的疑惑向莫奇燮提了出来。
莫奇燮看着一脸兴奋,又有些担忧的周同,当然知道他是如何想法,忍不住便笑了起来:“你这臭小子,让你放弃调查赶回京城,也不是逼着你送紧急军情啊!你小子到好,这才几日,啊?老夫那可怜的侄女不知道得有多委屈,只怕再见到老夫这个师伯,都不会给好脸色看了!”
周同被莫奇燮当面拆穿自己假公济私,不由得脸上一红,兀自强硬道:“哪有的事情?师伯说笑了,四娘不是那样的脾气。”
莫奇燮又是一顿大笑,在他肩头一按,将他按进椅子坐下:“四娘是甚么脾气,难道老夫还没你这臭小子清楚?先不谈这些,你去江陵一趟,可有调查出甚么线索没有?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是还没回家便直接来衙门了?你可真够心急的!”
周同又被说中了心事,不过他也顾不得许多了。自己这么着急回来,也是不想错过西北的战事,那可是大军出动,不知道有多么激动人心。上次随使团北行,除掉民夫外仅仅只有两百余人马,便已经让自己觉得豪气无比了,此番若是能随大军去西北平叛,能亲眼看到数万大军战场交战、甚至亲自参与,不知道能是何等一番壮丽的光景。周同每每想到这些,便激动得难以自己。许多人拼命想避开的战场,不知如何竟然是他最向往的地方。
莫奇燮看在眼里,心中又暗自感叹,这小子真是……不知道如何评价他了。武功既高,运气又好,这才入了官家青眼,又遇到了西北叛乱、官家再次钦点,这样的运气真是让自己都有些妒嫉啊!
周同将自己的江陵之行向莫奇燮汇报了一遍,他注意当自己说到子定和尚与惠彦圣僧的时候,莫奇燮脸上露出明显的不屑。随后周同详细的讲了从蒯季处得来的消息,关于江陵府官场连环命案的调查情况,又将从子定哪里打探来进行印证的内容一并讲明,意思是表示自己‘应该’‘还算’完成了任务……了罢?
末了,他还将蒯季知道自己的身份后,主动拜入自己门下的事情也一并向莫奇燮这位师伯说了,希望师伯能指点他一番,毕竟这等事情他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次周同便没有那么老实,没有说自己是被识破了身份,只是强调对方是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后,才提出要求的。
莫奇燮并没有立刻给他多少指点,同时这次周同也没有注意到师伯脸上露出的一丝古怪神色。
沉吟了一会后,莫奇燮开口道:“事情,老夫已经知道了,也没其他问题,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来衙门与你成大哥报告一下,便不留你吃晚饭了。”
周同一听急了:“师伯……指挥使大人,我……在下急着回来,你可不能就这样叫我歇着不给任务啊!”
莫奇燮佯怒道:“你这小子,你是上官还是老夫才是?还要你来安排老夫的工作啦?叫你回去歇息便去歇息,休得啰嗦。再啰嗦下去,便是陛下钦点,你也休想再出京一步!”
周同又惊又喜:“这是?师伯!!??”
莫奇燮无奈叹道:“也不知道你这小子走了甚么狗屎运,先是抢了我家四娘,现在又得了陛下青睐,钦点你随平叛大军出征。你来告诉老夫一下,为何你运气如此之好?老夫此刻看见你实在是有些心烦,你这便乖乖的给老夫滚远一些好了!”
周同大喜过望,深深一揖到底:“周同多谢师伯提携!”
待周同离开后许久,莫奇燮似乎才想起来一件事,嘴角露出笑容:“好像忘记告诉他了,这小子莫不会只能住客栈了罢?”
周同离开前先去寻成风结果不在,牵着两匹马出了东卫大门,一路往家赶去。此刻日头偏西,眼看已是傍晚。
到了门口才发现大门紧锁,家中竟然无人,这是何缘故?按照平日的情况,完颜与萧大两人忙了一日,已经打烊回来了才是,难道是因为自己不在家,所以他俩人也没这么准时?
左右李辅也快回来了,周同打算干脆在门口等等便好,谁料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一直等到天色黑透,也不见有人回来。周同无奈,牵着马去店铺,未曾想店铺也是大门紧锁。问左右的邻居,都说店家和平日一样打烊回家了。
周同百思不得其解,只得先行找个地方将肚子填饱,又返身回家。不出意外,大门上的锁头仍然挂着。好在周同既不愿再等下去,区区一把锁也不是什么难处,直接伸手拧断,将两匹马牵进院子,这才发现院中固然是一片漆黑,连堆积的草料竟然也没了,这难道是遭贼了吗?
好在两匹马适才也喂足了草料,倒是不用担心。
推开房门,屋内空空荡荡,家什被子什么的倒是都还在,柜子中存放的钱财却是没了。周同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得太多,还是先睡上一觉,明日再说好了,或许那几人晚点就回来了呢?
这一觉睡得他极其舒畅,醒来洗了把脸,院子中还是自己一人。他也懒得再去买锁,翻身从墙上出了门,顺着大街一路慢悠悠晃到了吴起庙。
路上遇到几位同僚,都朝他拱手祝贺,搞得周同莫名其妙。待的见到成风,成风冲他挤眉弄眼,要他请客,他才有机会问出自己的疑惑。
成风一脸的惊讶:“怎么的,你还不知道?那你昨夜住的客栈?”
周同同样的表情:“哥哥怎的这样想?我怎么不回家去,偏偏还要住客栈?”
此话一说,成风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兄弟你是说昨晚你回的是那个租来的院子对罢,那还能叫家吗?你难道还不知道,还是没人告诉你?”
周同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都怎么了?他莽声道:“哥哥有话直说罢,弟弟我实在是不明白。”一边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
成风笑道:“原来你还不知道呢,你昨晚回你那院子,难道没发现甚么奇怪的事情吗?”
“你不提我倒还忘记了!李辅呢?你给派出去公干去啦?”李辅加入东卫后,也是成风手下,因此他想起来李辅没回家去,这才有此一问。
“李辅那小子派甚么公干,他才干了几天就想出去耍子?想得倒是美。怎么样,昨晚你一个人罢?”
“我说哥哥,我这出去一趟还不到一个月,你怎的变的如此啰嗦了?莫不是看弟弟没给你带回来虎狼之药,故意逗弟弟耍罢?”周同显然猜出成风的答案与昨日家中无人有关,本来还有些担忧的心思顿时没了,反而身子往后靠了靠,顺带把腿也给跷了起来。
“看看你这副青皮混混的模样,没点正经的。”成风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笑骂了一句。
“还记得你的奖赏吗?跑去北国杀杀人放放火,玩耍了一圈回来的哪个?”
“那是朝廷总算想起把这奖励发给我了?黄金还是白银啊?”周同一脸的无所谓,钱这东西,他之前缺的时候不给,现在手头宽裕了才发下来,他打定主意先看看有多少,要是太少的话,干脆直接放衙门里请兄弟们喝酒算了。
成风见他的神情,不由得冷笑了两声:“怎么的,这就看不上朝廷的赏赐啦?你要是嫌弃,转让给哥哥我也行啊。”
“哼哼!”周同用鼻音来表示自己已经不是当初什么也不明白的新人了。
“朝廷的奖励能有多少银子?搞不好还没我送你的那把宝刀值钱。”他说的宝刀,就是完颜赤合的佩刀,他击杀对手得到的战利品,确实是一把不可多得的杀人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