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到了京城要给他包扎,却发现他的手早开始愈合了,大约是自己洒了疗伤药,于是她又白担心了。最后到他的手恢复如初,她才放下心来。不过她到了香醉乡,他也只是晚上过来,白天那口大箱子没用上,他也不知跑去哪儿了。所以她得出了个结论:他白天有另外的身份,来京城时只是因为内力损耗过度,不得已才要冒险呆在大箱子中。
不可否认地,她后悔了,后悔当时没有看一眼他的真面目,看看他到底是谁。不过后来又庆幸自己还能有后悔的机会,不然她若不杀了他,他就会报复她的。
这时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伴随着急切的叫喊:“妈妈,妈妈!下边有人闹事,咱们的人快顶不住了!”
秦妈妈刚要冲出去,却被曲冰拦住了。她知道,恐怕是那个人找上门来了,她等了很久了。所以她整了整衣裳,拍拍秦妈妈的手,说道:“一块儿下去吧,怕是来找我的。”
秦妈妈便在心里想着靳相公可要快些来啊,不然仇家都寻上门儿来了,冰老板一介弱女子哪里抵挡得住?这么想着,她已经扶着曲冰走出了房间,一步步踏着悠缓的步子下楼梯去。
曲冰一眼就往那些隐藏了真实身份的高手身后那名俏书生看去,然后她认出了那俏书生就是当今皇后华珍。临死前她和她都落在同一个人手里,哪能不记得呢?但她不会揭穿对方身份,反而是悠闲的走下楼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了。
秦妈妈站在曲冰身边,叉腰道:“哪里来的小泼猴,在我香醉乡里撒野?”
香醉乡是知府大人罩着的,这在京城人尽皆知,不过在俏书生眼里却什么也不是。俏书生喝了一声,随即便有三人攻向不懂武功的秦妈妈,招式凌厉狠毒。
曲冰低低的发出了声音,右手搭上秦妈妈的肩,秦妈妈便被她转换了位置到她身后。那扑过来的三人急急后退,不是因为曲冰出了手,而是因为迎面扑来的大量毒蛇。他们深知惹恼一条便会引来一窝的道理,不敢与毒蛇硬碰硬,便往后退到之前的位置,大为放松的看着那群毒蛇停住了,并没有攻击上来。
若是蛇群攻击上来,那么他们可不仅仅是要保住他们的命,而是要保住身后主子的命了。身后的主子有任何一个闪失,他们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啊,蛇!”
“啊……好多蛇,救命啊……”
香醉乡里乱成一团,男人们纷纷离开逃向门口,姑娘们则纷纷躲在角落不敢靠近。连秦妈妈也忘了喝斥,双腿发软的看着悠闲喝茶的曲冰,全身颤抖。什、什么弱女子……没想到冰老板也是个高手,竟还会驭蛇……
曲冰轻轻叹气,她也是这半个月才学会的。
“我知道你懂一些兽语,不过要将那转化为自己的力量,恐怕你还不懂。你——要学么?”那晚,靳寂在她颈项边如是问道。
她只迟疑了一下便点了头,多学点什么总归是没有害处的。结果靳寂选了蛇作为她的武器,因为他说蛇最毒最灵敏最群体。她从一开始的有些畏惧,变成现在的无动于衷,即使蛇在她手上爬动缠绕,她也不会再颤抖半分了。
只要蛇不伤人,其实就跟她儿时玩伴大金——那条金色大蟒一样,惹人喜爱。她有基础,再加上靳寂的经验,短短半月她已经运用自如,蛇群完全听她调遣。也是后来她才知道,这些蛇都是雾神谷的神物,被靳寂调教的十分厉害。现在,它们多了一个主人,她却不甘心它们也听靳寂的。
俏书生推开紧密防卫的侍卫,傲然看着曲冰,冷笑道:“你果然是她,还是这么会驭畜。”
驭兽的本领,被她贬的一文不值,变成了驭畜,档次降低了许多。
曲冰神情不变,看着盛气凌人的俏书生,心中一阵唏嘘。有的人因在爱情中受伤而成熟,有的人却因此而堕落,华珍属于后者,属于非常可怜的那一类人。不过,想到传言中的皇后,她却又多了一份理解。同样身为女人,她起码还没有遭受过那样的对待,对一个不被皇帝认同的女人来说,皇后二字太沉重了。
“公子可知这香醉乡是我的地方?”她无意揭穿对方的身份,但也不会惧怕那个身份。她淡笑着喝茶,而后放言:“如果公子是想用这一招引起我的注意,那么你成功了。可惜我不是什么闭月羞花的大美人,公子想必失望了。”
“你……”俏书生语气中有了一丝迟疑。虽然眼睛一模一样,可神韵不同了,声音也不同,都不像是装出来的。探子回报,此人没有易容,当着大庭广众的面便洗脸擦粉。但是,若不是东方曲冰,皇甫正龙那个恶魔怎么会如此低声下气的三番四次前来香醉乡?
“都说我这双眼睛美,我倒宁愿换了公子这般容貌,不要这眼睛。”曲冰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睛刻意的眨了几下。然后她语气好奇的问道:“敢问公子是否为那东方曲冰的旧情人?”
俏书生飞起一抹恼怒,喝道:“谁是她旧情人?!”只有在东方曲冰临死的时候,她为东方曲冰感到可怜过,但过了那一晚,她已经只知道恨了。当初东方曲冰眼里的绝望,震撼了她,如今更是影射了她的无知,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但即使是朋友二字,也不适合她和东方曲冰。莫说她们只见过一面,单凭她们曾爱上同一个男人,她们俩就不可能成为莫逆。
“原来不是。”曲冰便呵呵的笑:“公子莫要见怪,因为这些天太多莫名其妙的男人找上我,一直问我是不是她。我相公告诉我,她,就是东方曲冰。嗯……对了,我的名字叫曲冰,是我相公给我取的,好听吧?”
俏书生浑身一震,似乎被面前温柔脸孔的女人吓到了。不知为何,她从这女人身上看到了自己,她们的丈夫都记着另一个女人。她的丈夫夜夜折磨她,不是当着她的面与其他女人****便是残暴的凌虐她。而这个女人的丈夫更甚,竟将自己妻子的名字改为心上人的名字……
她喃喃地道:“冰、曲冰么……”接着,她不说话了,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曲冰发出低吟,蛇群迅速退回暗处,谁也不知它们潜伏在哪个地方。然后曲冰站了起来,朝俏书生走过去,一边笑道:“公子今晚要留在这里么?”
几名侍卫欲冲上来,俏书生挥手阻拦了他们。她决定再多探探这个女人,不管这个叫曲冰的女人是不是东方曲冰,她都得将其带走,为她所用。她倒要看看,皇甫正龙到底对这个女人有多在乎!
“我今晚留在这里,你陪我。”俏书生狂傲的宣布,有点不自量力。
曲冰轻咳了一声,看着门外说道:“靳寂,她要我陪她呢!”
俏书生一点也不惊讶,也不转头去看。她就是知道靳寂晚上会出没,所以才带了高手来会会这个男人。她从西域寻了四个绝顶高手过来,不信治不了靳寂这个大魔头!她可没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将她绑在木架上的——也正因为这个大魔头,她才沦落如今的下场。
若不是这个大魔头,她至少不会被皇甫正龙憎恨到那般地步,招来如此身心折磨。她相信,恶有恶报的,靳寂不会得意一生。而她要做的,就是将皇甫正龙和靳寂这两个男人的双臂折断!
“出手。”她头也不回的命令道。
她话音刚落,曲冰就看见有四条人影快如闪电的朝靳寂攻过去,竟有些像那些毒蛇的速度,让人猝不及防。他们招式凌厉狠毒,而且所用的武器极其古怪,有的是盆,有的是碗,均是一些容器,让人好生不解。
让曲冰感觉奇怪的是,靳寂并不接招,倒像是一直在躲避着四人的碰触。偶尔她还能清晰的看见,一些尘土扑腾起来,而这厅堂之内又哪儿来的尘土呢?她一眨不眨的看着,终于在不像是紧张的心情中看到了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四人各断一臂,而靳寂站在中间,负手而立。
俏书生脸色突变,暗骂了一声废物,便有些忐忑但却抬头挺胸的带着其他人从靳寂面前走过,看样子是要离开香醉乡。不是她不想说几句场面话维持自己的风度,而是她方才被人点了哑穴。她不知是不是靳寂所为,但她只能选择离开,以免让人发觉连她这个主人也被暗算了。
靳寂没有动,任由华珍离开了香醉乡。而那躺在地上断臂的四人,也陆续爬起来逃走了。此时曲冰才瞧清楚了,之前那四人的容器里掉出来的东西,现在全躺在地上蠕动着。她惊喘:是盅!
她突然感觉全身一麻,便再也无法动弹。然后她看见靳寂走到秦妈妈身边,说了一句什么便飞身上楼了。紧接着,秦妈妈叫来两个姑娘将她扶上楼去,她才得以在房里的床上坐下,却依旧被封着穴道。
她不知靳寂想做什么,却发现他在房门关上之后吹灭了烛火,然后静坐不动。房间里安静了好一会儿,似乎连空气都忘了流动。终于在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声中,寂静被打破了。而这寂静一旦被打破,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漆黑的夜里仍旧有月光透进来,于是她看见靳寂的身体在地上翻滚,他在喘息,双手紧握着仿佛在克制什么。然后,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大,他将桌椅全都震碎了,运功调息似乎都没有用。
她的心开始颤抖,他……中了盅……
她眼睁睁的看着他痛苦了大半夜,却只能坐在床边发愣。脑子里总是在想着——他可以自己解盅吗?他能度过这次难关吗?他怎么就那么倔,不肯让她想点办法而要封住她的穴道让她无能为力的看着呢?
最后她没发现,她的眼泪不知不觉淌了下来,为这个坚强倔强的男人。
五更时分,天还未亮,房间里的呻吟声终于缓和了一些,在地上翻滚的男人也静止不动了。屋里一片狼藉,木屑混合着粘液散落在各地,床边的女人还坐着,脸上泪痕已干。
空气中弥漫着血液的味道,那是靳寂之前割破手腕放了血。曲冰看着他切割出深深的凹槽,血液纷涌而出,却是暗青色的。她隐约明白他是在自己破毒,但这方式太惨烈了些,几次让她闭上了眼,胃部翻涌。他不止放了血,好似还用内力凝聚在手指上,用力压迫着左臂上方,一次又一次。
她想,那盅就是从他左臂那儿进去的。难怪之前他怎么也不肯让那四人碰着他,他一直在躲避与那四人接触。后来,似乎迫不得已,他才用抢走的她那把绿情剑斩断了四人的手臂。如果他不是一直遵循着不杀人的原则,想必那四人早已是四具尸体了。
莫名其妙的有些后悔,她觉得当时她就应该看出来,然后驭蛇帮帮他。这念头仅仅只有那么一瞬间,随即被她强行隐去,因为也许那样也帮不了他。她突然生起气来,最可恶的是他居然点她穴道!最起码,她还可以给他体内输真气,帮他一把。
所以所谓的心如止水,怕是只有少数看破红尘一心向佛向道的和尚尼姑才能做到。她到底还是红尘中人,看到这么一副皮囊遭受如此痛苦,到底受不了。心里,也还是会痛。
“好了。”不知何时,靳寂已经来到了她身边,声音冷漠平稳如常,似乎这一夜什么也没发生过。他伸指解开制住她的独门点穴功夫,坐在了她的身边。然后,他问道:“为何生气?”
生气?她才没有生气!曲冰活动着酸麻不已的手脚,就是不用眼睛去看他。他此刻还是汗湿的模样,面具褪去了,银发贴在他易了容的脸庞及颈项间,别样性感的狂野美。她看到后有些心怜,又十分的生气。他若抵抗不了了,就叫唤她一声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