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比以前丰腴了些。”

皇太贵妃看清床边站着的人笑道。刚笑没多久就猛地咳嗽起来。

皇太后看着床上的人，何曾当年的影子，消瘦的不成样子，干巴巴的。

“这么大的皇宫，难道还没有给你吃的饭菜吗！竟然瘦成这个样子！”话是凌厉的，她的眼眶却充满泪水，死死的不肯流下来，看起来倔强极了。之前沉稳内敛的皇太后在这一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吃痛很。

皇太贵妃停下咳嗽顺顺了嗓子说道：“你这皇宫啊什么都好，就是跟个牢笼一样，困住了我这一生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天我在脑海里将我们的过去细细的过滤了一遍，大概是知道自己大限到了，就跟走马观灯一样。”

皇太后轻轻的坐在她床边，看着几乎干瘪跟皮一样贴在骨头上的脸。摇了摇头：“我没来之前也想起来了，那时候你比现在漂亮了一百倍。你一定没有照过镜子吧？丑的连曾经最丑的宫女也比你漂亮。”

皇太贵妃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摸摸自己的脸，但听见皇太后说起以前最丑的宫女的时候，也是笑了起来。

“那个宫女不知道是怎么通过层层关卡进来的，我还记得每个宫都嫌弃她，最后浣衣院收了她。没多久又被人嫌弃衣服洗不干净，给送了出去。当时我还在想，这个宫女真可怜被踢出了宫。”在这里她顿了一下，然后看着皇太后竟然也流出了一滴泪：“最后我才明白最可怜的是我。”

皇太后用手拍了拍她的被面，心里也有着过去的酸楚：“我还踢过那个宫女一脚呢，不知道她现在在外面过得如何。”

皇太贵妃倒是来了一句：“反正她那么丑也不会被了去，可能遇到好人也可能遇到嫁给了一个臭男人。总之啊她一定体验着我从未体验过的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平日连说话都吃力的皇太贵妃，今日竟然哧溜溜的说了一大串话。脸色似乎还有些红彤彤的。

皇太后瞧着她高兴，心里却高兴不起来。看过太过的东西，她明白病重的人突然这么精神算什么。

遂打断了她的回忆，叹了一口气道：“为何不叫太医。”

皇太贵妃就这么看着皇太后：“这病是治不好的，我也不知道就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两个婢女。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还想像当年一样，跟你斗一斗嘴。”皇太后目光放远道。

“可是我们都不在年轻，也没有理由让我们继续斗嘴了。”皇太贵妃眼角渐渐湿润，一只手努力的在被子里想伸出来，可是大概是没有力气。

皇太后看见了，连忙掀开一角的被子，将她的手拉出来。

双手交握，一只冰凉一直温暖。

“还记得以前我们互相看不顺眼，先皇又不喜后宫有女子吵架。有一次我们就差打起来，先皇突然出现，第一次啊我们假装很友好的双手握在一起，可是先皇一走，我们就像不小心碰到什么东西一样，甩的远远的。”

皇太贵妃说这些的眼神已经渐渐失去迷离。

皇太后急忙拉紧她的手喊了一声：“你还不累。”

皇太贵妃眼睛又凝聚了一些焦点：“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处处跟我作对。现在我困了想睡了还阻拦。”

可是她紧接着道：“不过也谢谢你叫醒我啊，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唯一认识的就是你了。现在才恍然醒悟我跟你争了一辈子是毫无意义的。”

皇太后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在弥留之际，皇太贵妃仿佛用尽了力气。拉紧了皇太后的手道：“皇后，我想跟你做朋友却做成了敌人，如果有来生，誓不为妃！”

最后一句话才是她最想说出口的话，如果有来生，誓不为妃！

眼睁睁看着反握住自己的手慢慢的滑落，皇太后哭道：“世人都道皇宫是荣华富贵之地，谁又明白这个后宫的悲哀。”

过了一会皇太后擦干眼泪，皇上也赶了过来。扶起自己的母后，这个皇贵妃他没有太多印象，此时看她死去时的模样也深觉悲惨。

不由得想上次兰儿在冷宫生死一线的时候，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将兰儿从冷宫里接出来，不知道兰儿的下场会不会也这样。

不，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皇太后哭了一会，擦了擦哭红的眼睛道：“皇儿，皇太贵妃病逝，全宫戴孝吧。”

皇上满口应承，生怕皇太后哭坏了身子。

全宫带孝，这件事是交给皇后操办的事。安静了好些天的后宫终于是要发生点什么事了。

这丧事算是最在妃子当中最隆重的丧礼，比皇后的待遇而有过不及。

戴孝三天，在这三天中全是素白素白的，全部妃嫔都穿上了素衣。在这三天里禁止穿颜色大红大紫的鲜艳服饰。

连宫殿都要各项帘子也要换，盖得被子也要如此。这是全宫戴孝的必要行头。

违令者是要处罚，严重者甚至要斩首示众。

这是戴孝的第二天，皇后娘娘突然来到风韵宫外。这次没有等通报二十而是笔直的走了进去。

被皇后娘娘闯进来，风韵也是敢怒不敢言。毕竟皇后在这三天期间有资格进入妃子宫殿进行检查。发现有穿鲜艳色彩的妃子一律重责。

只好低垂着老老实实的等着皇后，再说多日不曾见过皇后，风韵还是有些害怕的，她想杀掉自己的事情未得逞。

以后还会继续动手，不达目的不罢休吗？

皇后等着手下的麽麽去察看，自己坐在高位上喝茶。看着风韵胆战心惊的模样，笑道：“坐啊。我怎么你了？”

前段时间还一脸深仇大恨的模样，今天就这么乖巧的站在这里真是变脸变得喜怒无常。

风韵福了一身抬头看了皇后一眼：“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才离偏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可是屁股还没有作热，里面的麽麽大叫一声随后拖着一样大红被子从寝间走了出来。

“皇后娘娘！风昭容的床上竟然放了红色的褥子在下面！”

这话一出，直接逼的风韵从椅子上坐起来。“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用红色褥子呢！”

“皇后娘娘明鉴！”

说完眼睁睁的等着皇后娘娘开口说话，难道她想借此用正当理由将她除掉？！

皇后看着风韵的模样，再看看麽麽手中的大红褥子。

“这褥子是从你宫中搜出来的，这还要本宫怎么明鉴。难不成你还想诬赖是本宫从别处拿来特地陷害你的？”

风韵就是这么想的。

皇后娘娘哼声道：“这褥子本宫要是带的过来何处可以藏身？”

也是，麽麽进来她是看着的，身上不可能藏下一张大褥子。

那到底是谁放的？

风韵眼睁睁的看着这张大红褥子在自己眼皮底下出现。

“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没有用这个大红褥子，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我的侍女。”风韵祈求着会有人替自己作证。

结果皇后找了一个婢女道：“这红色褥子是你放的吗？”

那个婢女突然扑通的跪下：“皇后娘娘，确实是奴婢放的。全是风韵娘娘安排的，饶过奴婢吧皇后娘娘”

这下算是人证物证具在，风韵无法反驳了。

她恶狠狠得盯着那个宫女：“你胡说！我什么时候命令你去干这种事情了？！污蔑！皇后娘娘这是污蔑！”

“娘娘，明明是你命令小的偷偷取来……娘娘，您救救奴婢吧！”跪地的宫女眼泪不要命的往下流，看起来真真切切。

皇后娘娘大怒：“风昭容！我原本还晾你痛失爱子又摔下台阶，可怜的紧。没想到你倒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竟然在皇太贵妃的戴孝期间用大红褥子！这是大大的不敬，传到皇后耳中，你有几条命都不够用！”

风韵心中不甘，看着那个宫女几乎快把她给吃了。在这种不知不觉的时候，居然有人害她。还是身边的人！

皇后看风韵无话可说，了然的下令道：“来人，把这个宫女拖出去乱棍打死，念风昭容是初犯，且身子不太好仗责三下！”

风韵倒吸一口气，还没打屁股就隐隐作痛。

可是在这种百口莫辩的情况下，她还能说什么？她也只能咬紧牙关打碎银牙一咕噜的往肚子里吞。

看着宫女不哭不喊的被拖走，感受着自己身上一下又一下的剧痛感。

风韵心中不甘！

皇后看着那板每一下都结结实实的落下后，才道：“妹妹下次可不要再犯了！再犯这种错误被皇太后知道了，可不止杖责三下而已！”

风韵起不来，靠着两个奴才扶着有气无力问道：“是，谢谢皇后娘娘。”

等皇后走后，风韵臭脾气的乱发一通，最后还是气不过！觉得很是冤屈白白受了这板子。便想找皇上说一说，求一个清白。

想了想强忍住疼痛，由两个丫鬟扶着去御书房找皇上。

一路上，风韵都尽量让自己走的自然一点，到了御书房，意料之中的被公公拦下。

风韵道：“劳烦公公进去通报一声，就说风韵有事找皇上。”

这皇上的女人，太监觉得都不好惹。谁都知晓这个曾经身怀龙种的风昭容，现在是一种带病在的状态。

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不该通报，风韵见此哀求道：“公公给个方便，麻烦就去通报一声吧，我有要紧事需要跟皇上说。”

公公免为其难的答应了。毕恭毕敬的敲门进去御书房。

“奴才叩见皇上，风昭容娘娘求见。说是有要紧事要与您说。”

公公小声的声音生怕吵到皇上看奏折。

夜无双从奏折中抬起头来：“风韵？她有何要紧事？”

老公公低着头应道：“回皇上，昭容娘娘没说是何事，只说是有要紧事求皇上见面。”

“宣吧。”皇上再次拿起奏折看着道。

过了一会风韵才出现在御书房门口。她连忙跪下道：“臣妾风韵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连身影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淡淡的回平身。

说是平身，风韵却低着头一直未动。

皇上觉得奇怪，难得放下了奏折道：“风韵，朕让你平身！”

风韵这才委屈的抬起头道：“臣妾有一件事想请皇上做主！”

“什么事？你先起来说话。”

风韵忍住臀部的痛感，眼泪哗啦无声往下掉：“回皇上并非臣妾不起身，而是受了皇后仗责，这一跪就起不来了。”

一听有皇后这两个字，皇上才正式道：“没想到皇后竟然还敢不知收敛。皇后为何仗责你？”

风韵委屈道：“回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今天是全宫戴孝的第二天，刚才皇后带了人来臣妾寝宫检查。竟然在臣妾的被子中搜出大红褥子。”

这本来听的好好的皇上，一下子震怒了。“风昭容，皇太贵妃病逝，全宫戴孝，你竟然用大红褥子！若被太后知道，你有几个脑袋来砍！”

风韵不知道皇上说着说着突然震怒，吓得一个哆嗦磕头道：“回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发誓并没有用过大红褥子。”

“你没有用过为何在你寝间出现了？”皇上厉声厥词。

本来这朝政繁多，没想到后宫还有些琐碎事等着他解决。想想就觉得很是烦躁。

风韵却看不出来，赶紧解释道：“臣妾不知这大红褥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宫中，但臣妾是冤枉的皇上。”

风韵一个劲的跪在地上喊自己是冤枉的。浑然不觉圣上已经脸色难看。

夜无双冷着个脸道：“这些后宫之事，自然会交给皇后去处理。若皇后处理的不对，可以去请太后来主持公道。”

“在戴孝期间发现违令者重则可以砍头，你做的不对而皇后只是杖责你，你却还不满跑来这御书房喊冤。风韵，你太让朕很失望。”

风韵听着圣上的冷声冷气，一时之间忘记说词。本来在这当中她就是无辜的。且不说那个宫女指令自己是被她逼迫去拿大红褥子来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