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听见几个丫鬟聊起皇后的事情，皇后她自从进了冷宫就滴水未进，还整天对着上天祈福呢。她以为她这样做，就能像娘娘一样被皇上放出来吗？”婉儿笑道说，说道后面秀丽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

皇甫兰儿的眼眸暗了暗，想起夜无双近来魂不守舍的样子，同情皇后这事倒也并非不可能。

几日来，夜无双虽然夜里都待在她这里，可心魂却不知跑到哪里去。有时，同他说一句话，连着说几遍他也不见得会听进心里去。

婉儿以为说了这事，会让皇甫兰儿感到开心，却不想她还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不禁奇怪的问道：“娘娘，皇后娘年以前那么对你，现在知道她败了，难道你就不开心吗？”

皇甫兰儿将瓷碗放在一片，擦拭着嘴道：“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呢。可皇上近日来的表现，却是无论如何也让我开心不起。”

婉儿歪着脑袋想了半响，皇上最近确实对皇甫兰儿有些疏忽。她试探的问道：“莫非娘娘是怕皇上心软了？”

皇甫兰儿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皇上与皇后这么些年的夫妻，有些不忍也是应该的。可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就绝不能让皇上将她给放出来！”

“那娘娘的意思是？”婉儿问道。

“斩草除根，让皇上再也没有机会后悔。”皇甫兰儿望着窗外的景色，声音低沉的说道。

婉儿心里一惊，皇甫兰儿的心肠竟是越来越硬了。

旁晚，皇甫兰儿守着一桌子已经凉掉的饭菜，等到半夜三更也没看见夜无双的身影。这么多天，无论公务有多繁忙，他都坚持与她一同用晚膳。

可没想到，今晚却是失了约。

门外传来敲门声，皇甫兰儿虽心知夜无双不会敲门，却还是忍不住将心吊了起来。

“请进。”

门缓缓被打开，婉儿的脑袋探了进来：“娘娘，饭菜要收拾一下吗？”

皇甫兰儿失望的摇了摇头，说道：“你把它收拾一下吧，派人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要歇息了。”

婉儿乖顺的点了点头，准备将饭菜都收起，却发现皇甫兰儿竟是一筷也未动。

“娘娘，您就不吃一些吗？奴婢让厨房给您热一热？”婉儿问道。

皇甫兰儿烦躁的摆了摆手，疲惫道：“我不饿。”说着，就回身坐到了床上。

婉儿见她面色不愉，也就不再讲话安静的收拾的碗筷。收拾完后，她端着托盘刚打开门，就见一个黑色身影扑了上来。

婉儿灵活的躲了过去，好险被他撞翻在地，可菜汁已经泼洒了她一身。

婉儿不悦的抬头看去，却见那人就是夜无双，连忙垂下头行礼。

“奴婢给皇上请安。”

夜无双俊容有些异样的红晕，他不耐烦的摆手，说道：“出去，出去。”

婉儿如蒙大赦，连忙端稳了东西溜了出去。

皇甫兰儿在里屋听见声响，就撩起帘子探出了头。只见夜无双面颊红润，眼神里还残余几分清明。一股浓烈的酒气从他身上飘散而来，显然一副刚喝完酒的样子。

“皇上，你怎么喝成这幅样子。”皇甫兰儿有些不满的问道。

夜无双听见兰儿的声音，迷迷糊糊的分辨出她的方位，蹒跚着脚步走了过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他将头埋进皇甫兰儿的脖颈里，深深的吸了口气，像孩子般脆弱的说道：“兰儿，我好伤心。”

皇甫兰儿眉头一皱，狠下心来将他的脸掰到自己面前，眼睛直直的盯着他：“为谁？为皇后？”

夜无双点了点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片混沌，他喃喃的说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做，她就那么恨我？”

这十几年的的情谊，就在皇后的背叛中轰塌的一干二净，可那剩下的废墟却在他心里怎么也消除不去。

夜无双一直将这样的情感压抑在心底，而今晚的酒意就如同一个契机，引诱那些情感都躁动了起来。

“我待她如亲人，她却待我如蛇蝎。我与她同床共枕十五年，我却没有想过她会那么的恨我！”夜无双脸上露出悲痛的神色，他只觉得心里空落，唯独紧抱着皇甫兰儿才能将心里的缝隙填满。

皇甫兰儿脸上露出一丝不忍。

“当年，在我挑开她鲜艳的盖头时，心里惊奇的想着，这人就是要陪伴我一生的人了。那时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含羞微笑的女孩，未来有一天将企图毒死我。”

“在遇见你之前，我和她之间一直以一种奇妙的关系相处着。曾经我以为那就是儿女情，可后来我才明白，那是相敬如宾的亲情。”

夜无双沉痛的声音从她耳旁传来，每一分一秒的撕扯着她的神经。甚至于，她还能感受到来自肩膀上丝润触觉。

这个在外如同磐石不可摧毁的男人，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暴露脆弱。可没有一次，能够让她如此难过。

夜无双抱着皇甫兰儿的双手紧了紧，又道：“我爱你，可她却是我不能背弃的责任。或许当我在你们之间摇摆不定时，她就已经将我背弃了。”

皇甫兰儿突然感到一阵惧怕，她害怕夜无双会因曾经的情意而心软，同样也害怕自己的不忍。

她踮起脚尖，将下巴抵在夜无双的肩膀上，在他耳旁轻声说着：“皇后大概也是鬼迷心窍，一时受不了诱惑。”

夜无双猛然推开他，眼里的怒火更盛几分，他僵硬的说道：“鬼迷心窍？我看她是馋涎已久。为了那权势，背弃所有她也在所不惜！”

皇甫兰儿又道：“即使如此，臣妾认为以皇后的为人也绝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定是听信了他人的谗言。”

云珊，你不要怨我，要怨也只能怨当初心狠手辣的自己。

夜无双冷声一笑，缓缓地走到床边坐下，沉声道：“可无论如何，路都是她自己选的。”他顿了顿：“事到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皇甫兰儿站在床边看他，摇曳的烛火让脸上的表情模糊不清。

翌日，皇甫兰儿待夜无双走后，就将婉儿唤到一旁。

“婉儿，你给我准备些吃食用穿用的东西，我去冷宫探看一下皇后。”皇甫兰儿一边对着铜镜挑选发簪，一边对婉儿说。

铜镜中婉儿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她撇着嘴道：“娘娘去看她也罢了，为何还要给她带东西。”

皇甫兰儿故作玄虚的勾唇一笑，站起身上婉儿为自己整理好衣服，说道：“这也只是棋局的一部分罢了。”

婉儿笑着给她整理腰带，仔细的为调整好珠链的位子，说道：“娘娘这盘棋下了这么久，也该是收盘了。”

皇甫兰儿只是笑笑，却并没有回答。

镜子里的佳人一身华美衣着，娇艳却不落俗，可唯独头上那白色的纱布硬生生的划破这一美妙景色。

婉儿看了又看，问道：“娘娘，伤口也早已痊愈，需要奴婢为你将纱布取下吗？”

皇甫兰儿摇摇头，道：“不必。”

这伤口既然是为皇后而受，也合该让她看看。

云珊自入了冷宫后，便日夜不停的念经诵佛。或许是她贵为皇后的原因，虽然已经落马，日子却还是过得比皇甫兰儿当年充盈许多。

一旁跟来的丫鬟碧儿是新进宫女，她见皇后这番模样也不敢多嘴。只是敛眉站在一旁，心里埋着怨恨同她待在这清冷的宫殿中。

除了另一个跟来的丫鬟与皇后，她再也没遇见另一个鲜活的事物。碧儿垂着头去数皇后发鬓新生的白发，无聊到身体都快凝固为雕塑。

“有人吗？”门外传来清脆的女声，让碧儿眼前为之一亮。

云珊听见了这把声音，纹丝不动的坐姿颤了几颤。

碧儿小心的看向她，不知该做何动作。云珊轻斜着眼看她，缓缓的说到：“还不快去将本宫妹妹引进门。”

碧儿连忙应声，踩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灰暗颓败的高墙旁，一抹艳丽的身影静静等候着。碧儿走上前去，恭敬的行了一礼。

“娘娘，请随碧儿来。”

碧儿带着皇甫兰儿绕过庭院，与其说它是庭院不如说它是荒芜的废地。

皇甫兰儿望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旦想起这曾经属于她的痛楚，如今也被皇后来享用，她就感到莫名的畅快。

皇后早停下念经，在前殿中翘首盼着。皇甫兰儿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她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

生在这深宫中，当真是逆流之中才识得人暖。这么些来日子，也就皇甫兰儿肯踏入这冰冷的冷宫中，来瞧自己一眼。

皇后看见皇甫兰儿头上缠着的纱布，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便道：“妹妹竟然为我受了这样的苦，我这个当姐姐的也心生不安啊。”

“如果不能为姐姐做一些事，兰儿心里才不安呢。”

云珊握紧皇甫兰儿的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连忙对一旁的碧儿说道：“快给本宫妹妹准备茶水。”她将皇甫兰儿引上座：“妹妹，你快坐下。”

说完这话，她有些羞愧的望着皇甫兰儿：“姐姐在这冷宫当中，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呼妹妹，就只一些茶水，还希望妹妹不要嫌弃。”

皇甫兰儿笑到：“姐姐言重，你我为金兰姐妹，生为妹妹怎么会有如此想法？”她回头对婉儿说道：“将带来的东西给皇后娘娘瞧一眼吧。”

婉儿将怀中的锦盒一一打开，有滋补养颜的圣品，也有温暖柔软的布料。通通是皇后现在所需之物。

“妹妹的一点心意，还请姐姐笑纳。”皇甫兰儿说道。

云珊心里颇为触动，她手里拿着丝巾沾了沾眼角：“有劳妹妹费心，这种时刻还能记起姐姐。”

“我们姐妹之间何必如此生分，姐姐在这样说，兰儿可就生气了。”虽这样说着，皇甫兰儿却还是唇带微笑，起身准备再为云珊倒杯热茶。

云珊见状，连忙拦住了他，说道：“我自己来就好。”

皇甫兰儿笑了笑，执意为她添了新茶才坐下道：“姐姐贵为皇后，这样的琐事当然得由妹妹侍候着。”

云珊自嘲的笑了笑，扬了扬下巴示意皇甫兰儿环望一下四周，淡淡的说到：“妹妹看我这样还想是皇后吗，不过一个落魄的废后罢了。”

皇甫兰儿安慰道说：“皇上也只是生一时的置气罢了，以姐姐与皇上这么些年来的情意，皇上断然是不会将你一直冷落在这宫中。”

皇后听后只是一笑而过，却也不反驳，想来心中也是有些底子。皇甫兰儿眼神暗了暗。

“姐姐可是有出去的打算？”

皇后脸上的笑容定住，两双哭得干枯的眼睛望着窗外，有些幽怨的说道：“打算倒是没有，以后只想安心本分带着麟儿过日子。”

皇甫兰儿拿起粗糙的茶杯，看着在茶杯中上下浮沉的茶叶，语气里颇有些羡慕：“姐姐膝下有个孩子，日子还有些念想。像我们这些后宫其它姐妹，指不定心里该是有多嫉妒。”

想起孩子皇后憔悴的脸上露出笑容，就像是注入阴天中的一楼光束。云珊笑道：“这也是上天怜悯我，即使我曾经有过那么多的过错，他却依旧给了我当母亲的机会。”

皇甫兰儿在一旁温柔的笑着，光线温柔的打在她脸上，温婉而不失高雅。

云珊看着她，有些无地自容的说道：“为了这个皇后的位子，姐姐曾经做过不少恶事，这些妹妹想必也是知道的。可妹妹即使心里清楚，却还是愿意与我真心相待，说明妹妹是赤子之心。”她笑了一笑：“这皇后之位，理当由妹妹来坐。”

皇甫兰儿睁大了眼睛，一脸惶恐，她慌忙说道：“妹妹不敢。兰儿所做之事也只是恪尽本分，一心只想着后宫安宁。姐姐说的这番话实在是让兰儿惶恐，只因兰儿从未有过半丝奢求。”

云珊笑了一笑，容貌上颇有几分经历沧桑的韵味，她拉起皇甫兰儿的手道：“我真是越发喜欢你了，如果当初姐姐能有你一半悟性，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皇甫兰儿听了云珊这话，心里一阵叹息。纵然云珊现在已经觉悟，有些事却是一旦过了期限就再也难以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