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便听到皇后云珊惊慌失措的声音:
“皇上,您身体怎么样?臣妾听说您到了火场救人,不知道妹妹伤势如何?皇上您的身体怎么样?”
还能听到她的啜泣声。
皇甫兰儿皱着眉头听着,表情很是不明朗,她思忖着自己才进到宫中,到底会是谁放火呢?
门窗都锁得那般结实,为何要置她于死地呢!
婉儿看到她的思索,忽然俯过身来低声说道:
“娘娘,你有没有觉得这次大火来的很奇怪?”
皇甫兰儿听她声音微扬,想着乾清宫耳目众多,便连忙制止:
“休得胡说!”
“娘娘,不是我胡说,我在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好像看到了坤宁宫里,皇后的侍女青儿。你说,这忽然起的大火,会不会跟她有关?”
婉儿说话口无遮拦,可是眸子却直直的望着皇甫兰儿,皇甫兰儿一听心中大骇,当即伸出手捂住了婉儿的嘴巴,急匆匆道:
“这话岂能乱说!”
“再说,仔细我缝了你的嘴!”
可是她的眼中,分明挂着几分猜忌。
事实上,她也觉得这事蹊跷,皇上本是要到永寿宫就寝的,可偏偏中途青儿叫走了,说皇后头痛病犯了,可如今她夜赴乾清宫,可见身体并没有那般严重。
莫非,此事真是她所为!
可转念一想,是她所为又如何,如今的永寿宫已成一片废墟,根本无法去查。
自己也决计不能因为这件事,而去给皇上添麻烦。
只是以后对皇后多长个心眼罢了。
就在她思索的时候,猛然听到皇上的声音:
“你且先回去吧,兰儿身体还没康复,不便见人。”
皇上的声音冷冷的,听不出半点情绪。
倒是皇后,好像低声的又说了两句什么,之后便没了声息。
不一会儿,批完奏折的皇上,便来到了寝宫。
皇甫兰儿因为惊吓和疲惫,却已经睡着了。
望着她沉睡的脸庞,夜无双宽厚的手掌,在她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嘴上喃喃道:
“兰儿,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的苦。”
皇甫兰儿在乾清宫住了几日,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便被皇太后的懿旨召唤到了新的宫殿——华颜宫去了,原因是说,皇上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切莫因为她而耽误了朝政。
夜无双不想因为这事与皇太后争执,只是亲自将皇甫兰儿送到华颜宫,且除婉儿外,又精心挑选了几个下人去服侍皇甫兰儿。
时日,已经步入深秋。
皇甫兰儿体质微寒,而华颜宫因长久无人居住,偌大的房间里,传来丝丝凉意。
“阿嚏!”
皇甫兰儿终究是扛不住了。
夜无双见此情景,赶紧将身上的衣服脱下,要披在皇甫兰儿的身上。
见此状的皇甫兰儿慌忙跪下,将衣服呈上,连忙道:
“臣妾感谢皇上关怀,但皇上您这样做,实在是折煞臣妾了!”
婉儿和新的“小丁子”刚好在场,也和皇甫兰儿一起跪下,各个诚惶诚恐。
“兰儿快请起!”
夜无双轻叹一声,自知宫中之事繁琐,当即摆驾坤宁宫,去找六宫之主了。
“皇上驾到!”
久日未曾感受皇恩的坤宁宫,因为掌事太监的一声呼喊,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青儿,你看我的胭脂还好吗?”
“我的发型,会不会显老?”
早就听说皇上动静的云珊,在对镜窥视几次之后,依然担心地问身边的青儿。
“娘娘您已经很美了!赶紧到宫门迎接吧,不然会被皇上怪罪的!”
青儿小声提醒道。
云珊这才窸窸窣窣的朝着门口跑去。
疾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差点绊倒门槛上,于是身体像愤怒的小鸟一般,直直的摔向夜无双。
“怎得这般不小心!”
夜无双厉声的斥责着,手臂无奈的接住了云珊。
云珊却作势扑进她的怀里,娇嗔的喊道:
“哎呦,我的腿!”
听着她明显变了音的呼喊,还有那浓重的胭脂味,夜无双觉得很是心烦,甚至心理还在比较着,兰儿却是比她清雅多了。
“来人!扶着你们主子!”
眼见云珊软的像是一滩水一般,夜无双根本没有心情去消受她的温柔,反而一把把她推给了闻声而来的青儿,冷声道:
“怎么做下人的?!能不能照顾好皇后?!”
瞧这皇上脸色铁青,青儿便清楚,皇后如今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怕是轻了不少,便连忙扶着云珊,一边请着罪。
“罢了!我今天来找皇后是有事的!云珊,你身体可还吃得消?”
“当然吃得消!”
云珊脸色一红,糯声回答道。
心里想着,皇上不会想要在白天……吧……
“那就好!你且听好了!时令渐入深秋,天气转凉,各宫包括朕,都需要准备一些初冬的衣物了。你初次掌管后宫,很多事情都要提前做准备!仔细着这两天赶紧把秋冬的衣物做好!到时候我会派人来查看!”
夜无双兜兜转转,终于让云珊听懂了他的来意。
还以为他有什么大事,原本只是这点小事而已。
当下也便应下了,然后想询问皇上最近情况如何,为何不来坤宁宫时,却发觉皇上已然甩袖离去,留给她的只有空落落的背影罢了。
不觉得追出宫门,却被一阵秋风吹得瑟瑟发抖,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娘娘,我们回去吧。”
出去打探消息的青儿扶着她,进了房间才告诉她,皇上这般做,只是为了皇甫兰儿。
“嘭嘭嘭!”
听罢这话,云珊一把推掉了梳妆台上胭脂和粉,那散落的粉屑,好似她凋零的幸福,遍地苍凉。
满脸是泪的她对着铜镜嘶喊,姣好的容颜此刻狰狞无比:
“又是这个小贱人!又是她!!”
就在此时,宫外忽然传来传唤声,说云陌丞相求见,云珊没有起身,青儿赶紧出来迎接。
听了云珊最近的遭遇,看着女儿这般悲凉,云陌在心疼女儿之余,倒觉得女儿不该如此听之任之,该寻求反击之道。
“父亲,您指的反击之道是?”
云珊揩掉眼上的泪,婆娑着问。
“这也是微臣今天来见皇后的目的。”
云陌示意其他人退出,如此这般这般的给云珊传授了宫中权术之道。
云珊听罢好似醍醐灌顶一般,凄凉之感一并撒去,眼角散出几分狠色,不住的点头,道:
“多谢父亲关心,女儿明白了。”
说完,她朝着华颜宫的方向,冷冷的望了过去,在心底呐喊着:
小贱人,我堂堂云家的大小姐,岂能让你抢了先!
我们且走着瞧!
当天晚上,即将入寝时,青儿又来请皇上,说皇后的头痛病又犯了。
皇上不比新婚那天,急急忙忙就去了,他还在担心兰儿的身体,所以打算轰她回去。
“皇上,您还是去瞧瞧吧。”
皇甫兰儿却觉得自己这般“霸占”着皇上,倒显得皇后有几分可怜,听说她每日为了等到皇上经常彻夜未眠。
她倒也不忍心了。
“可是,朕担心兰儿啊。”
夜无双刮刮皇甫兰儿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兰儿没事,更何况皇上您已经加强了防备,断不会出现危险之事。再说了,若真有事,小丁子那快腿,还不很快就去找您了?”
听到兰儿能如此体谅他,夜无双心中更是疼惜她,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小声说着:
“兰儿,朕觉得这皇上之位实在有太多的无奈。若能选择的话,朕倒愿意与你携手闯天下!且不要这诸多累赘!”
“皇上,怎么能这般胡说!”
夜无双这般诳语,可把皇甫兰儿吓的不轻,她着急的伸出柔荑般的小手,慌慌张张的捂住了夜无双的嘴,连忙说道:
“兰儿一人与国家相比,实属轻者,皇上切记要以国事为重,切莫可这般乱说!”
紧急之下,皇甫兰儿泪水都落了下来,好像夜无双此刻就要丢下皇位,与她离去一般。
看她这般紧张,夜无双倒笑开了声,然后还伸出手,点着皇甫兰儿的鼻子道:
“看把你吓得,朕当然分得清轻重。只不过,兰儿,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宁愿负的天下,也要拥有你的美丽。”
这句话说得极其缓慢,皇甫兰儿透过他黑漆般的眸子探出了隐藏的深意,竟然只能努嘴,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心,却像是浸在一罐蜜糖里,拔不出来,甜美到极点,却带着几分恐惧。
他终于拍了拍她的脸颊去了云珊那里,而此后空凉的夜,她再也无法睡去。
只是默默地念着:
我又何尝不做如是想,若有机会,且跑去天下,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可好!
日子只缓缓滑过,皇甫兰儿的身体完全康复,但寒衣未至,她终究无法移出房门半步。
夜无双日理万机,如今国事紧急,听说戍守北部边疆的宁侯有造反之意,此乃夜无双当政以来,国之大事,他自是无法顾及皇甫兰儿是否衣厚心暖。
忽一日清晨,皇太后匆忙宣见,皇甫兰儿撇去身上一层又一层的凉衣,见皇太后,总要有个样子,太过臃肿,怕是会被怪罪的。
于是在婉儿与众宫女的几番建议一下,终究穿了一个淡雅的绿色烟纱裙,袖口的褶皱处绣着雅兰色的牡丹,飘逸的银色丝线勾勒出几片悠闲的云彩,和皇甫兰儿那秀丽的容颜自成一体,举手投足之间,多了几分娉婷与灵气。
到底是美的,可是却抵不过日渐深深的凉意。
皇甫兰儿自忖,皇太后的宫邸,早该送了暖的,便也不再多虑,坐着轿子自是去了。
只是到了门口的时候,才发觉,今日来慈宁宫的,并非她一个。
那个穿着褚色夹棉衣,上面大片的牡丹盛放的灼人眼的,浓妆盛装出席的,不是皇后云珊,还能是谁呢?
按照规矩,皇贵妃见皇后,定当是行礼的。
所以皇甫兰儿,小步朝前,微微的福了福身,对着皇后道: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吉祥。”
陡然下车,屋外的凉气浸透了她的纱裙,皇甫兰儿的身子是颤抖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凉意。
皇后听罢挑眉道:
“说什么?声音怎得这么小气!可是对本宫有何意见不成?”
身穿夹袄的皇后,自是不畏惧这等冷风,所以一步步的来到皇甫兰儿的面前,她不说免礼,皇甫兰儿却是无法起身的。
“臣妾不敢!”
皇甫兰儿急急忙忙的解释着,她不明白,为何今日的云珊看起来这般咄咄逼人!
“臣妾给皇后请安!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迎上皇后的质问,皇甫兰儿只得再次请安,声音自是大了许多,身姿也更加放矮了点。
“大声点,听不见!”
云珊带着灼人的笑意,一步步的逼着皇甫兰儿后退,皇甫兰儿身子都不敢抬起,竟被她逼近了墙角里。
不禁心中委屈的紧,皇甫兰儿望着那紧闭的慈宁宫宫门,软软的向云珊请求道:
“皇后娘娘!若是臣妾做的有何不对的地方,还请您明示!”
“啪!”
谁知话音刚落,她卑微的请求,竟然换回了她的厉掌,五指印痕,瞬间在她的脸上显现。
婉儿见此情景,正准备离开,却被青儿挡在了面前:
“大胆奴才,不好好伺候你的主子,这般着急,不会是想去会什么野男人的吧!”
青儿一身桃红色夹袄衣衫,把婉儿说的羞愧无比,当下前路被她挡的死死的,根本就无法去找皇上。
“皇后娘娘!请您看在皇上的份上,绕了我们家娘娘吧!”
婉儿只得回到皇后面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泣着说道。
“啪啪啪!”
“大胆奴才,竟然敢在本宫面前造次,你算是什么东西!”
云珊瞪圆眼睛,扬起手掌在婉儿的脸上毫不顾忌的煽下,看的皇甫兰儿一阵心疼,她急急忙忙的想扶起婉儿,孰料云珊使劲的推得她一阵趔趄:
“贱人!你给我听好了!”
皇甫兰儿听完这个称呼,惶惑无比,她抬头盯着云珊,怎得她会如此称呼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