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奔波,也算了到了不少的村子,可从未见过有这般灵气的女孩子,肤如凝脂似从未在阳光下暴晒,举止温柔典雅,若大家闺秀一般,和这间简陋的小茅屋简直是格格不入。
还有她面对自己的紧张,都让他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奇怪。
“老头子,端碗水出来!”
奶奶望着门口的锦衣男子,当下也愣住了,她走贯东西,却也未见过这般器宇轩昂之人,倒像是皇亲国戚一般。
遂赶紧让老头子出来。
她俯下身子帮兰儿捡碎的碗片,却发现兰儿的手流血都不自知,连忙捉住她的手说:
“到房间里来,看看都流血了。”
皇甫晴然本来想说,没事,但看着奶奶在朝她使眼色,立马便随她进了屋。
“姑娘,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达官贵人?”
刘玉凤做事向来光明磊落,说话也从来不拐弯。
“是。”
皇甫晴然也不掩藏,到如今她已完全信任这户人家了。
“那就赶紧逃,我看你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这边山村尽管隐蔽,但也经常有军官到此搜寻,若是捉到你,我和爷爷都无法保护你。”
刘玉凤说的恳切,她从刚才兰儿提心吊胆的举动上,已经清楚她的仇家非他们两个老人可以对付的,不如给她指一条明路才好。
皇甫晴然轻轻点头,心里却想着,天下之大,该到哪里去呢?
“刚才那女子可是你们亲孙女?”
就在祖孙两人在屋里商量出逃的路线时,门外的锦衣人正和老爷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这话,他对皇甫晴然的询问引起了祖孙俩的注意。
“是啊,她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
皇甫晴然的心忐忑的提了起来,听到爷爷肯定的回答后,一颗心方才落了地。
“年轻人,可是来村里找人?”
爷爷看着年轻人不时的朝屋内瞧,当下担心起兰儿的安危来,所以才问道。
“没有,我只是路过讨点水喝。”
锦衣人见老人家有逐客的意思,便起身告辞了。
待锦衣人走远,皇甫晴然也背着小包袱,从家里走了出来。
“爷爷,奶奶,兰儿这次一走,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皇甫晴然在门口和两位老人依依不舍,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报答二老的救命之恩。
二老也都擦着眼泪,嘱咐她一路小心。
皇甫晴然一步三回头,两位老人亦步亦趋,到了门口时,她猛然转身,“扑通”一声,朝着二老跪了下来。
“爷爷,奶奶,你们的大恩大德,兰儿无以为报,请受兰儿一拜!”
说完,伏在地上连磕三个头。
“好了,兰儿,赶紧起来。”
刘奶奶擦了擦脸上的泪,她和爷爷都没有阻止兰儿的跪拜,她们知道,不能让兰儿带着太沉重的感情债上路。
皇甫晴然缓缓从地上站起,这次再走,便头也不回。
她决定到南阳找自己经商的哥哥,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哥哥长成了什么样,是否还认得她这个妹妹?
哥哥现在是否知道家里出了大事?
若是知道的话,又会不会怪罪自己呢?
皇甫晴然一路上顺着爷爷奶奶给她指的路,不敢走大路,只敢在山路上蜿蜒前行,慢慢的,那个小小的山村已经抛在了她的身后。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不敢有片刻的休息,继续前行。
终于到了稍微宽阔的山路上,她拿出包袱里的干粮,刚刚吃了一口,忽然感觉面前多了两道黑影。
抬头一看,竟然是小威小武!
“终于找到你了。”两个人的表情极其复杂。
“小威小武,见到你们真是太好了,”皇甫晴然装出吃惊又欣喜的模样,余光却是在四处寻找可以逃脱的路线,“那天我不小心从车上掉下来……”
“别装了,你早就知道我们要杀了你的事吧!”小武冷声打断,他可不似小威那般好糊弄。
皇甫晴然当下心中大骇,但她告诉自己不能慌,便装作把干粮放回包袱里,悄悄的抓了一把干土在手里,“我不明白,你们什么意思?”
“我们也是为了将军好!”小威看到皇甫晴然后,先是道歉。
“小威,别给她废话!本来还以为她是个弱女子,这般看来,不知道有多少心眼!以后她若真的跟着将军,咱们一定没什么好果子吃!”小武已经没有耐心。
本来白胖的小武明显晒黑了,说起话来,唾沫横飞,看来这几日,是找苦了他。
“我没有害你们将军的意思,是他非要救我出来。如今你们这般刁难我,不怕杨非知道了怪罪你们嘛?”
皇甫晴然缓缓起身,语气非常严厉。她没有害人之心,可这条贱命却总被人惦记。
小威震得一个愣神,皇甫晴然抓住这个机会,扬起一把沙土在他眼睛上,转身慌乱逃跑。
“糟糕,我的眼睛!”小威捂住眼睛,蹲在地上。
“阴险的女人!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小武一看皇甫晴然声东击西,立马举起手中的长戟,朝着皇甫晴然的后背,狠狠的刺了过去!
长戟带风,带着急促的嗖嗖声,在皇甫晴然的身后凌厉乍起。
皇甫晴然闭着眼睛,弓着身子一路夺命狂奔,心底有个声音响起:
但她这次不会坐以待毙,她要逃跑!
她要找到自己的哥哥,为皇甫家族伸冤!
她要当面对杨非说一声谢谢,还要报答爷爷奶奶的救命之恩!
可她越是心悸,则越没有瞅好脚下的路,忽的出现的一块石头,猛然绊了她一下。
她毫不防备的倒地,而身后的长戟则顺势而下。
“我命休矣!”皇甫晴然惶惑喊道。
就在她绝望之时,忽然一个温暖的手臂将她婉转抱起,随后她跌入到一个宽厚的怀抱里。
一股男人独有的味道,瞬间沁入心间。莫名的,从未有过的安全感,从心底涌起。
“姑娘,你没事吧。”
头顶乍然传来温柔带着磁性的声音,让慌乱了的皇甫晴然下意识的抬头。
刚好和他关切的目光撞上!
“是他!”
竟然是昨日寻水喝的锦衣人!
皇甫晴然心里只是一惊,却看到小武小威已经走上前来,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大声喊道:
“公子,小心!”
“铿铿锵锵,铛铛!”
她话音刚落,耳边便传来的兵器交战的声音。
那人出手利落,两掌生风,手中的宝剑尚未出鞘,可却已经把丢了长戟的小武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眼中沙粒还未清净的小威,即便是拿着宝刀,出手也没有那么利索,很快,那背着她的男子,就把二人打的节节败退!
顺着阳光的纹路,皇甫晴然瞧着那人尽管背对着她,却难挡英气,身姿灵动,出手之间,有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只是奇怪的是,为何他的后背上,有一处颜色特别重?
眼看打不过面前这人,小武便递给小威一个眼色,两人转身就逃。
锦衣人也没有去追,只是一直站着,长剑倚地,阳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直到二人的身影消失的没了踪影,皇甫晴然才放心的走上前去,准备道谢。
却骇然发现,那人的身后,赫然插着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刚才看的颜色,分别是血的颜色!
只是这血,却是乌黑乌黑的!
糟糕,这匕首中,定是有毒的!
“公子,你怎么了?”
皇甫晴然匆忙上前,想伸手想去扶锦衣人,却没想到这轻轻一碰,那人竟然倒在了地上!
豆大的汗珠密布在他英俊的脸上,嘴唇微微有些泛紫,怕是他早就支持不住,却为了吓退小威小武,这样一直强撑着!
本来还对锦衣人有所戒备的皇甫晴然,此刻却完全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他身负重伤却不忘救她,定然不是什么坏人!
她不能坐视不管!
父亲在入宫之前曾教育她说,中毒之时,只要能将毒素吸出体外,就无什么大碍!
想到此,皇甫晴然顾不得其他,鼓足勇气拔掉匕首,看到乌黑的血从伤口中溢出。
她只想着赶快把那毒血吸出才好,当即俯下身去,用力的吸了起来。
一大口一大口的毒血,从她的嘴里吐出,慢慢的,竟然见到了鲜红的血色!
皇甫晴然开心的伸出袖子抹了抹一直停在脸上的汗,却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晕眩感,天地好像都开始摇晃。
不一会儿,她便失去了意识。
刘玉凤坐在家里,望着床上躺着的兰儿,皱着眉头道:
“这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却中毒了呢?”
便想起中午的时候,她正准备午休呢,却听到老头子的喊声,出来之后,竟然发现兰儿和讨水的那个锦衣人,双双都被抬了回来!
而且老头子还说,两人都中毒了!
当下把她心疼的,赶紧将兰儿安顿好,因为还不清楚锦衣人的身份,也暂时没对他怎么样。
只是把他安顿在偏房里,那里条件简陋一些罢了。
后来老头子一阵奔波,给两人又是号脉又是验伤的,采药煎药喂药的,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这不日头都偏西了,两人也没有一个苏醒的。
她怎能不担心呢?
老爷子看着妻子愁眉苦脸的,轻轻的拉住她的手,道:
“放心吧,老婆子,兰儿是有福气的人,她不会有什么事的。”
刘玉凤摩挲着皇甫晴然的手,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皇甫晴然从迷蒙中惊醒,却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小村庄里,面前呆坐的人,可不是刘玉凤奶奶吗?
当下因为重逢而激动的喊了一声:
“奶奶?”
“兰儿,你醒啦?”
刘奶奶开心的将她扶起来做好,又命老头子去端粥。
只要醒来,应该就无大碍,她想。
“奶奶,我怎么会在这里?”
皇甫晴然依稀记得自己是晕倒在距离小山村很远的路边,怎么又被送了回来呢?
刘玉凤便告诉她,是村里串亲戚的人发现了她,便告诉了爷爷,然后大家一起帮忙把他们两个抬回来的。
“那人,他还好吗?”
听到奶奶提起,皇甫晴然才想起来锦衣人,说话间就想起身去查看。
刘玉凤看着她着急的神态,心里明白,那人定不是坏人,看来自己安顿他,没有错。
“你爷爷已经给他看过了,说毒性估计可以解,只是身上多处受伤,怕是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你们是怎么撞见的呢?”
刘玉凤问道。
多处受伤?不就是中毒了吗?
皇甫晴然听到这些,心里更是有些感动,她皇甫晴然何德何能,能得到这么多人的帮助和救助?
看着奶奶探寻的目光,她简单说了下遇到仇人,锦衣人如何相救,她如何报恩的过程。
只是没有提到小威小武的身份,可刘玉凤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在门口一直听着的爷爷,这下也对锦衣人放了心,便端着粥走了进来。
“粥来了!兰儿你小心点喝,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他细心的叮嘱着。
皇甫晴然乖乖的点头,可低着头喝粥的时候,一个没注意,被粥呛到了,顿时觉得胸口一阵郁积,猛然咳了几声后,皇甫晴然发觉自己竟然咳出了血!
而且颜色还是乌黑乌黑的!
爷爷赶紧把上她的脉,随着时间的推移,本来凝重的表情,更沉重的像滴出水来。
她迷蒙的抬起头,心却沉了下去。
偏房里,锦衣人被皇甫晴然的咳嗽声惊醒,他环顾着陌生的环境,心里思索着发生的事情。
耳边,却忽然传来正房里一位老者很是沧桑的声音:
“兰儿,你是不是体质虚寒?”
这个兰儿,怕是他救的那个女子吧,倒是名如其人,她真是旷野中的一抹幽兰,让人忍不住驻足,锦衣人回想起初次见她的芳华模样。
那刚才的咳嗽声,可是她发出的?见她的时候尽管比较狼狈,但身体是极好的,又怎么会忽然咳嗽了起来呢?
锦衣人沉默的想着,继续竖耳听两人的对话。
“是,父亲说我自幼是虚寒体质,他一直帮我调养,说是有几分起色了啊?”
皇甫晴然迟疑着,莫非这毒性,还跟体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