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骤然间变得尴尬起来,凌小昔无措地看着左宵默脸上的巴掌印,嘴唇蠕动几下,欲言又止。
“先起来。”左宵默大力将她从地上拽起,凌小昔脚下一个踉跄,纤细雪白的脚踝有被绳索勒过的红痕,看上去分外骇人,他眉头猛地一皱,“我找人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凌小昔摇摇头,忍着脚上的疼痛,唇瓣乌青颤抖地扬起一抹笑,只是那笑,难看至极,让人分外心碎。
“女人,偶尔脆弱一点会更惹人爱。”左宵默讽刺地视线掠过她几乎淤青的脚腕,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很是不满这个女人此刻的倔强。
凌小昔自嘲一笑,脆弱?如果她脆弱一点,那这五年她根本不可能支撑过来,在地狱中,她不需要脆弱,只能一个人坚强的走下去,心微微一紧,像是被铁丝猛地缠绕住一般,钻心的疼漫过四肢百骸,左宵默随手捡起地上扔掉的外套,阴沉着一张脸为她披上,温热的触感,仿佛一股暖流,骤然涌入凌小昔冷硬的心房。
她紧拽住衣袖,目光怔忡地看着左宵默伟岸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笨拙又别扭的方式对她好,好到让她想哭。
“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上去找人过来。”左宵默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的手机被搁置在车里,只能原路返回上方的高速公路,为她找医生。
凌小昔木讷地点头,神色略显恍惚,她没想到左宵默看似冷酷的外表下,却有着一颗如此柔软的心,胳膊猛地抱紧身体,凉风轻轻拂来,冷气从毛孔蓦地窜入血液中,冷得她唇齿发颤。
左宵默顺着崎岖泥泞的山路快步走到车旁,顾不得自己湿答答的衣物,拉开车门从里面取走了手机,直接拨通纪文修的电话,吩咐对方马上带一名私人医生到公司等着。
然后,他再度跑到池塘边,此时的凌小昔已是完全失去了血色,被冻得容颜冰冷,仿佛连眉梢也染上了白色的风霜。
如同一只小兽,正独自承受着万般风雨的吹打。
“走吧。”左宵默深幽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几眼,英挺的眉梢暗暗皱紧,这个女人,不知道在这种时候露出点柔弱的模样,更能让男人为她心动吗?太倔强,只会让人挫败。
凌小昔一瘸一拐的跟在他的身后,单薄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会跌掉一般,那隐忍的模样,让左宵默心头划过一丝不忍,猛地转过身来,不等她发问,直接将人拦腰抱起,“让你这么走上去,这双脚我看你是不打算要了。”
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偏偏这么别扭,凌小昔只觉得心窝一颤,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荒芜的心房中蠢蠢欲动,她的身体僵硬的靠在他的胸口,双手不自觉环住左宵默的脖颈,全身的力气都倚靠在这个男人身上,心里,竟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心的感觉。
左宵默黑着一张脸,脚步分外沉稳,每一步都走得很坚定,“不会游泳就别学人家逞强,今天如果我没和你一起,你死在这儿,或许连尸体也不会被人发现。”
“你说得也太严重了吧?”凌小昔嘀咕了一句,有些不满他的低看,“今天只是意外。”
“差点把命都给玩丢了的意外?”左宵默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胳膊一紧,把人愈发用力的禁锢在怀中,他的胳膊强劲有力,如同两把钳子,轻易地就将她牢牢的箍住。
凌小昔疲惫地闭上双眼,细长微卷的睫毛在眼睑周围洒落一圈深深浅浅的暗色,乌青的嘴角,苍白的面容,憔悴如斯。
等左宵默略有些气喘的爬上高速公路,正准备放下她,耳畔却传来凌小昔平稳的呼吸声,甚至还有打呼噜的声音,他眼眸一沉,这女人,居然受了伤还能这么快睡着?
她就不怕自己对她做什么吗?
嘴角弯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深邃清幽的黑眸缓慢地移动到凌小昔的身上,深深注视着她恬静的睡颜,总觉得她的模样有些熟悉,可记忆中,他和这个女人应该没有任何的交情才对。
褪去了平日的凌厉,卸下了脸上的面具,此时的她,安静得犹如出生的婴儿,分外乖巧,那温热的鼻息轻轻从她的鼻腔里喷出,红唇时而紧抿着,时而微微张开,像是在向人发出无声的邀请。
左宵默如同蛊惑般,盯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过一幅画面,那是不久前的项目会议,她坐在镜头那方,夸夸其谈,娇艳欲滴的朱唇不断吐出让人佩服的话语,那时,他就对这个女人完全改观了,至少她是一个值得他另眼相待的合作人。
“如果你不是华天的总经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语从他凉薄的唇峰中吐出,他缓慢地垂下头,滚烫的嘴唇,如同鹅毛般轻轻贴在她乌青的嘴唇上,属于女人甜美的味道,刹那间让左宵默险些难以自控,他错愕的瞪大双眼,对自己的举动只觉得诧异。
这个女人!
他猛地将唇从她的脸上挪开,神色晦暗不明,拧开车门,将沉睡的凌小昔无情的扔到后座的座椅上,披在她身上的黑色外套,自然的滑落在车底,左宵默揉着眉心,思绪有些混乱,他的原则是不碰和自己有生意往来的女人,可偏偏今天,他像是魔症了一般,不仅救了她,甚至还……
锋利的眉梢黯然皱紧,他修长的身影斜靠在跑车的车身上,冷峻的容颜透着一股冷冽的气息,让人不敢接近。
“嗡!”急速驶来的车声,打破了左宵默的思绪,他微微眯起眼,看向隧道的方向,纪文修带着私人医生快速赶来,左宵默在电话里没说得太清楚,让他误以为是自己的老板受了伤,几乎是马不停蹄地从市中心赶过来,没想到,他的老板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吹风。
“老板。”停好车后,纪文修略带不满地唤了一声。
“病人在里面。”左宵默指了指车窗内的后车厢,淡漠地启口,纪文修的余光从摇下的车窗扫了过去,在看见里面安静沉睡的女人时,心头咯吱一下,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吃惊的表情。
“老板,你怎么会和华天的总经理单独在一起?”这根本不符合他的作风啊,要知道,左宵默最不喜欢的,就是在公事上扯上私人交情,这也是他从不和有商业往来的女人交往的原因之一,可这个凌小昔,却三番四次打破了左宵默的原则,让纪文修怎么可能不吃惊?
“偶遇。”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很难说服纪文修,偶遇?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就这么巧两个人无缘无故偶然碰到了?开什么玩笑。
见他不相信,左宵默也没有多做解释,朝着私人医生微微颔首,示意他马上为凌小昔诊治,他可不想因为今天的事,让她发生任何的意外。
医生简单的为凌小昔做了一个身体检查,然后恭敬地朝左宵默汇报道:“左总,这位女士只是着凉,有些发热,送到医院打一针应该就会没事了。”
“那就好。”闻言,左宵默这才勉强放下了心,“我送她去医院,文修,你回公司继续主持大局。”
纪文修一脸惊滞地站在原地,一通电弧把他急急忙忙叫来,现在又把他一个人扔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那辆白色的兰博基尼消失在隧道中,他幽怨的叹了口气:“真是有异性没人性的老板啊。”
私人医生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他。
跑车飞速行驶在街头,原本需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被左宵默缩短了一半,可当他刚刚通过安全通道,正打算驶入市中心,冷不防,就被前方交警临时架起的阻拦物拦住了去路,车速缓慢降低,他眉心微微拧起,神色甚是不悦地坐在驾驶座上,前方的交警开着摩托车急速赶来,从四周将这辆昂贵且绚烂的跑车包围住。
“叩叩叩。”车窗被人从外轻轻敲响,左宵默紧抿着唇瓣,缓慢地放下窗户,深不可测的黑眸睨向车外的交警,沉声问道:“什么事?”
“这位先生,你所坐的这辆跑车在今天下午一点二十分,与一辆黑色宝马车在市中心飙车,严重违反了交通规则,我们需要扣留你的驾驶执照,请你配合。”交警公式化地说道,他们不时常与上流圈的人打交道,对这辆车,也只是觉得眼熟,没有认出左宵默来。
左宵默凉薄地扯了扯嘴角,“扣留我的驾驶执照?”
他还是第一次在国内碰到这种事,余光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上气若游丝的凌小昔,本想给这帮交警一个教训的,但想到她的病情,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了交通总局局长的电话。
“喂,我是左宵默,我的车在永安路被扣下了。”他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了一遍,随后,将手机递给似乎是这里负责人的一名交警。
对方接过电话,立马变换了脸色,谁会想到,不过是执行一次公务,却偏偏抓到掌控国内经济的珠宝界龙头大鳄?
交通局局长把下属好一通怒骂,交警只能乖乖的聆听着教育,挂断通话后,殷勤地将手机递给左宵默,挥手示意自己的同伴放行。
左宵默不屑地扯出一抹笑,随手将手机扔到副驾驶座上,离开前,他轻飘飘的抛下一句话:“下次眼睛放亮一点,如果耽误了她的病情,你们有十条命也赔不起!”
说罢,跑车嗡地一声加速启动,如同离弦的箭,瞬间消失在了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