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宵默咯咯握着拳头,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他到现在仍旧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一场噩梦。
“左宵默,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她快死了,你看见没有?你快把她逼死了!”邵启鹏嘶吼着,呐喊着,胸口因怒火剧烈地起伏不定,他无法忘记当他从房间里出来时,她浑身是血,被纪文修抱着的样子,这一切通通是眼前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小昔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决绝的告别人世?
邵启鹏无力的松开手,五年前,他失去了她一次,现在他难道又要失去她第二次吗?
“左宵默,你到底要让她痛苦到什么时候你才满意?”他捂着脸痛苦地呢喃道,身体无力地靠住冰冷的墙壁,缓缓跌坐在地板上,“她是那么要强的性子,却被硬生生逼到只能用这种方式来逃离你,你高兴了吗?满足了吗?”
左宵默低垂着头,脸上一片狰狞,萦绕在他身侧的气息,混乱且绝望。
“你害得她还不够惨是不是?”邵启鹏放下手,眼眶红了一圈,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替她承担所有的痛苦,“你已经让她没有了亲人,让她从云端掉入了地狱,一定要她死去,你才肯放了她吗?”
安静的走廊里,只有邵启鹏一字一字如血吞泪的质问声不断地徘徊着,医院外,围堵的记者迟迟不肯离去,他们还想要得到第一手的资料,这可苦了医院守夜的保全,一个个如临大敌地站在门口,不敢放任何一个人进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对于邵启鹏和左宵默而言,简直是堪比千刀万剐的煎熬。
天微亮,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从天际落下,驱散了浓浓的白雾,急救室的警示灯依旧没有熄灭,邵启鹏甚至期盼着,时间能再长一点,他害怕当这扇门打开的时候,他会听到凌小昔死亡的消息。
左宵默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在墙边站了一整夜,胸口像是被谁凿开了一个巨洞,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片空白。
早上十点,紧闭了一夜的房门哐当一声开启,邵启鹏蓦地睁开眼,身体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温和的眼眸布满了血丝,他祈求地看着缓缓走出的医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块浮木,卑微,而又绝望。
医生摘掉口罩,郁闷地看着他们二人,这是第几次了?这位病人在短短半年间几乎成为了医院里的常客!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
“这次你们运气好,送来得及时,不过犹豫失血过多,病人仍旧处于昏迷状态,我不确定她是否愿意醒来。”
“什么意思?”左宵默沙哑的声音从颤抖地唇瓣中吐出,猩红地眼眸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医生。
什么叫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醒来?
医生无奈地耸耸肩:“病人的求生意志很薄弱,在抢救的过程中,好几次进入休克状态,如果她不愿意醒来,即使勉强救回了一条命,也只会是植物人。”
“轰!”左宵默耳边仿佛有惊雷炸开,他健硕的身体微微摇晃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她竟然不愿意再活下去了?
他根本无法相信这个事实,她怎么可以残忍到用这样的方式来报复他?
似乎是看出他们俩的悲痛,医生提议道:“你们可以在她的身边陪她说话,多说些高兴的事,激发她的求生意志,或许会有效,病人虽然处于昏迷状态,但对外界的一切,仍旧能接收到,至于她是否愿意醒来,我无能为力。”
他能做的,已经做到了,剩下的,只能看凌小昔自己。
白色的担架车被护士推着从手术室里出来,她脸色惨白,静静地躺在担架上,戴着氧气罩,如果不是胸口细微的起伏,她真的和死掉没有什么两样。
手腕缠绕着一层厚实的纱带,担架上隐隐有还没干涸的血渍。
邵启鹏看也没看左宵默一眼,跟随着担架车离开了走道。
医生长长叹了口气,拍拍左宵默僵硬的肩膀,这时候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耳畔响起的,是邵启鹏一声声的质问:“你满意了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去伤害她,可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脸微微扭曲着,手掌用力遮盖住面颊,痛苦的呜咽,如同野兽受伤的低吟,在安静的走道上响起。
凌小昔被安排在VIP病房中,心电图滴答滴答地响动着,她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睡颜恬静。
“小昔,”邵启鹏坐在一旁,手指轻轻磨蹭着她的脸廓,“醒来好不好?我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回应他的,是氧气罩中绵长的呼吸。
邵启鹏无力地闭上双眼,眼角有泪珠滑落,飞溅在她的手背上。
“为什么老天爷要对你这么残忍?为什么我没有早点发现你的情况?”明明他和她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却不知道她的难过与绝望,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怎么会用这样的方式,狠心地企图离开这个无情的世界?
“对不起……”哽咽的道歉,却换不回凌小昔的苏醒。
豪华的病房,邵启鹏细碎的抽泣声,在空气里缓缓荡漾开来。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邵乐在得到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他抛下公司的工作,带着保镖赶赴医院,冷眼看着围堵在医院外的一大帮记者,眉头猛地一皱:“马上派人将这些苍蝇赶走。”
“是!”保镖从轿车上一涌而下,近乎野蛮地将记者驱逐离开。
邵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高昂着头,走入医院,在询问过凌小昔的病房后,带着保镖浩浩荡荡赶去,左宵默形单影只地站在病房外,脚边丢弃了一地的烟头。
邵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口中轻哼一声,抬脚走入了房间。
左宵默只是在房门开启的瞬间,痴痴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儿,他不敢进去,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表情去面对她,他害怕着看见她苍白、憔悴的模样。
心,撕裂般的疼痛着。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带给她的只剩下折磨与痛苦了呢?
邵乐大手一挥,身后的保镖识趣地站在屋外,他看着邵启鹏痛不欲生的模样,心头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启鹏。”沉沉唤了一声。
邵启鹏却连余光也不曾看向他,整颗心全部扑在了昏迷不醒的凌小昔身上。
“你这个样子如果她醒来,同样会难过。”邵乐劝解道,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他难受,难道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就好受吗?
“爹地,取消婚约吧。”邵启鹏哑声开口,言简意赅的一句话,却炸得邵乐头晕目眩。
“什么?”他惊愕地看着面露坚决的儿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的岁数还没有大到会出现重听的时候吧?
邵启鹏再度重复了一次:“取消婚约。”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邵乐怒声问道,却想到凌小昔的病情,按捺住心头的火气,“我知道你为她担心,可是,你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说出这些糊涂话来。”
解除婚约?邵氏和左氏的联姻已经向公众宣布,一旦婚姻关系破裂,可想而知将引起多大的轩然大波,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公司的股票以及未来的发展。
邵启鹏严肃地开口:“爹地,我是认真的,我不知道小昔什么时候会醒来,我想守着她,以前我试过放手,试过让她去寻找自己喜欢的男人,我也试过,在背后默默地守护她,可是你看,我放手的结果,是让她被伤害到体无完肤,我不会再妥协,我要亲手给她送去幸福的日子,我再也不想看到她落泪的模样了。”
如果当初他再强势一点,和左宵默争一争,斗一斗,是不是结果就会不同?
他原本以为,那个男人会对她很好,可他除了带给她伤害外,还能给她什么?
“你以为婚约是你说解除就可以解除的吗?邵启鹏,你刚才的话我当作没听到过,今后不要再提。”邵乐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不论是处于私心,还是处于公司的角度,他都不可能接受凌小昔做他的儿媳妇。
即使他和凌震是兄弟,但是,他不会让一个有过孩子,甚至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的女人,进邵家的大门!
“我已经决定了。”邵启鹏斩钉截铁地说道,温和的眸光多了几分笃定与决然:“爹地,请你尊重我,就让我任性一次。”
“我不会同意的,你想和她在一起,除非我死!”邵乐气急败坏地说道,再也没有了来时轻松的心情,利落地转身,离开时,他最后望了一眼病床上气若游丝的凌小昔。
如果五年前的一切不曾发生,或许他会欢喜地等待这位儿媳妇过门,只可惜,世事无常啊。
邵乐脸色疲惫地带着保镖离开了病房。
邵启鹏听着屋外凌乱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勾起一抹温柔的浅笑,怔怔地看着凌小昔恬静的睡颜:“小昔,我不会再放手,即使你这辈子不会醒来,我也会陪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他再也不会把她交托给任何人,他要亲自守护着她,陪伴着她。
邵启鹏的决定除却邵乐外,无人知晓,左若欣还在医院中休养,邵乐绝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放任邵启鹏为所欲为,让他留在凌小昔身边,贴身陪伴她,已经是他能容忍的极限!
至于解除婚约的提议,他只当邵启鹏是因为凌小昔的病情气昏了头,如果他真的执意要这么做,也不能怪他不念昔日的旧情了。
邵乐眸光阴狠地站在医院的花园中,冷眼望着这座高耸的建筑,嘴角扬起一抹讥诮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