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小昔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看着左宵默那副冷淡、理智的模样,她恨不得杀了他,他怎么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一步步将所有人算计在他的布局中,却偏偏留下她,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害得她的爹地自杀在监狱,害得她的母亲染上赌瘾,害得她和自己的亲生骨肉分离整整五年!
“小昔,你先冷静。”邵启鹏眼见她快要喘不上气来,急忙从沙发上起身,拍着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左宵默的心机缜密到让他这个旁观者也开始心凉,这样的手段,真的让人难以想象是一个二十多岁的人能够策划出来的。
“你究竟是用什么样的心情睡在我的身边?你看着我这张脸,就不会觉得痛苦吗?”凌小昔手臂颤抖着,指着他的鼻尖,怒声问道。
他不是满腔仇恨,恨到要凌家、白家所有人家破人亡才肯罢休吗?那他睡在自己身旁时,是什么滋味?是什么感觉?就不怕哪天午夜梦回时,失控到杀了她吗?
“难怪……”她面色一怔,蓦地想到书房中,他暴虐的模样,手指轻轻磨蹭过脖颈,“难怪你当时能下得了手,那才是你的真面目吧?其实你心里无时无刻都在恨着我,你留下我,是因为我是小宇的母亲,因为你要看着我在知道一切后,悲痛欲绝。”
她近乎疯狂地呢喃,带着一股凄凉,一股绝望。
邵启鹏不忍地将视线挪开,不愿见到自己呵护在掌心的珍宝,变成这副样子。
左宵默错了吗?不,他的家的的确确是被人破坏,他有理由报仇。
而她呢?她又错了吗?
谁都没错,但最后,却又似乎都错了。
在错误的时间遇到了正确的人,阻挠在他们之间的,是血海深仇!
“小昔,我从没有想过要折磨你。”或许曾经有过这样的想法,但当他一步步爱上她时,他就已经彻底沦陷,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她?
“哈!多么义正严词的说辞,难道你当初不是抱着要我和白珍珍自相残杀的想法,才救了我吗?”凌小昔嘶吼道,额角的青筋倏地暴起,鼻息明显变得急促且沉重。
“那只是最初。”左宵默解释道,“后来……”
“后来?还有什么后来?左宵默,你是想告诉我,后来你爱上了我,所以我应该对你留下我这条命,感激涕零,是不是?”凌小昔讽刺道,眼眸中溢满了晶莹的水花,“你没错,你的家被害得家破人亡,你想要报仇,用尽一切手段想要报复,你没错,错的人是我!我居然傻到五年来,对你的真面目一无所知,还傻乎乎地按照你的计划,一步一步走下去,你在暗中看着我得意的样子,是不是觉得很畅快?心里想着,看啊,那个白痴,居然帮着她的杀父仇人去报仇!”
偌大的客厅只有她尖锐的指责声,不断地徘徊着,房间里,保姆捂住左枫宇的耳朵,不愿让他听见楼下的谈话,那些过往,不应该被孩子得知。
邵启鹏心疼地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他不是她,无法感同身受她的绝望,他唯一能做的,只是站在她的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左宵默知道,事到如今,不论他说什么,凌小昔也不会再相信他,寡情的唇瓣紧抿着,放置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得咯咯作响。
他想说,他从没有那样想过。
他的计划早在爱上她时,就已经停止,他没有想过要伤害她,没有想过要让她这么痛苦,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脸深埋在掌心,他从不曾弯过的背脊,这一刻缓慢地弯曲下来,浑身散发着一股悲痛的气息。
“我真的是傻子,居然五年来对你的一切一无所知,还对你心存感激。”凌小昔忽然平静下来,嗓音早已沙哑,她恍惚地笑着,仿佛被这个残酷的事实击垮,神色极为混乱。
“如果不是得到这份文件,我还会被你骗多久?”她蓦地抬起头,痛苦地看着缄默不语的左宵默,心,像是被无数只手用力撕扯着,钻心的疼。
“一辈子吗?”
左宵默面部紧绷着,不忍去看她此刻的模样,她痛,他也痛,明明相爱的心始终没有变过,却无法避免的,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左宵默,我真的恨你,”如果她不曾爱上他,这一刻也就不用为他如此心痛!手臂不住地颤抖着,四肢因情绪过于激动有明显的痉挛。
左宵默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神色颓败。
“呵,我要带走小宇。”凌小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去看左宵默的神色,冷声说道。
“不可能!”左宵默果断拒绝她的要求,“我不会允许你离开的。”
“你要我留下来做什么?做你的宠物?每天待在这里,面对一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脸,然后还要承受你的羞辱?”凌小昔怒声问道,几近沙哑的嗓音快要撕裂,她痛不欲生地问道,“左宵默,你能不能仁慈一点,你知不知道在明白所有的事情后,我根本不可能再坦然地面对你,只要看到你的样子,我就会想到我的爹地、妈咪,想到我的家被你害得支离破碎,你能明白吗?这里,好痛。”
手掌捂住胸口,她泪流不止。
左宵默脸若冰霜,静默地看着她,手臂缓慢地抬起,似要为她擦拭掉脸上的泪花,却又突兀地停在空中,无力地垂落下去。
“除了离开,我什么都能答应你。”他狠声说道,语调极为坚决,哪怕用尽一切,他也要留住她。
他爱她致死,爱她发狂。
凌小昔低声啜泣着,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还要逼迫自己留下来,为什么他永远都是这么霸道?
“你要走,可以。”左宵默怔怔地看着她脸上滑落的泪珠,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引得凌小昔激动地看向他。
“杀了我,你就可以离开了。”他抓起茶几下的水果刀,刀尖直对自己的胸口,刀柄强行塞入她的掌心,“如果你真的这么痛苦,杀了我,你就可以解脱。”
邵启鹏面色一凛,愕然地看着语出惊人的左宵默,他居然会……
凌小昔颤抖的手掌紧紧握住刀柄,杀了他,只要杀了他,她就能解脱,就可以不用被这些痛苦、残忍的事实困扰。
刀尖缓慢地刺入他的衣衫,邵启鹏刚要阻止,凌小昔的手骤然松开,叮当一声碎响,水果刀滑落在地板上,森白的刀刃闪烁着微光。
她下不了手……
眼无力的闭上,即使害得她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就在她的面前,她也杀不了他!
痛苦、,愧疚、悔恨……这一刻源源不断涌上她的心窝,凌小昔用力握住眉眼,嚎啕大哭起来,那让人心碎的哭声,听得左宵默的心,也跟着揪成了一团。
但在疼痛时,仍旧有丝丝窃喜升起,至少,在得知了所有的事情后,她仍旧还是在乎着他的,不然,也不会下不了手。
明知道这样的想法有多恶劣,但左宵默却无法遏制住心头那股激动。
本就虚弱的身体再加上情绪的大起大落,凌小昔眼前一黑,整个人哭到晕厥过去,邵启鹏忧心忡忡地抱住她忽然瘫软下来的身体。
“你要带她去哪里?”左宵默冷声问道,欣长的身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冷冷地注视着正抱着凌小昔准备离开的邵启鹏:“她是我的女人。”
他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邵启鹏毫不退让地对上他阴鸷的目光,“你除了给她带来伤害,还会带来什么?左宵默,如果你真的爱她,就让我带她走。”
左宵默根本不为所动,他爱她,怎么可能看着她被人带走?
“来人!”他冷声低喝一句,别墅外的警卫瞬间涌入客厅,将邵启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困住。
“你!”邵启鹏气得浑身发颤,他没有想到,到了这一步,左宵默还是不肯放人。
“把小昔放下。”左宵默冷冷地命令道,“我的女人谁也带不走。”
邵启鹏不愿妥协,他将凌小昔搂在怀中戒备地看着四周杀气腾腾的警卫,这些全是左宵默特地聘请来的退伍士兵,如果真的动起手来,邵启鹏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放下她!”左宵默的耐心已经濒临枯竭,他的女人何时轮到一个外人触碰了?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扒开,拔出腰间的手枪,漆黑的枪口对准邵启鹏的眉心,拇指拉开保险栓,他的神色极为阴沉,仿佛随时会扣下扳机。
邵启鹏被他忽然间的举动惊呆了,他没有想到,这个男人竟会随身携带杀伤性的武器。
在估计了形势后,他冷声说道:“我要和她一起留下。”
既然无法带着她离开,至少,他也要守在她的身边,确定她的平安。
左宵默危险地眯起眼,斟酌着他的要求,邵启鹏无畏地对上他满是肃杀的目光,脸上没有半分的恐惧。
如果他拒绝他的要求,就算是死,他也要拼着一口气,带凌小昔离开。
“好,替邵总准备房间。”左宵默手腕一翻,将手枪利落地别回腰间,大步上前,从他的怀中强行将凌小昔夺了回来,这是他的女人。
双手用力圈住她的腰肢,极为暧昧的公主抱,他看也没看邵启鹏一眼,抬脚朝着二楼走去。
邵启鹏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甘地握紧了拳头,这是第几次了?他在自己的眼前,带走小昔。
“可恶!”一声气恼的低咒,从他的嘴里吐出。
左宵默果然说到做到,当晚就在客房让佣人给邵启鹏收拾了一个房间出来,只是那房间距离主卧有着一段并不算短的距离。
凌小昔昏睡在大床上,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依旧紧锁着,仿佛被噩梦困扰着,睡得并不安稳,眼角不断有泪珠滑下。
左宵默静静守在她的身边,食指轻轻擦拭掉她脸上的水痕,“就这么痛苦吗?”
留下来,继续爱他,真的就这么痛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