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爷子在看守所自杀的消息很快便引起了全国的轰动,这个叱咤风云半辈子的老人,竟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终结自己的生命,实在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人拍手称快,他犯下的斑斑大罪,即使是死亡也无法抹杀,有人扼腕叹息,毕竟他名下的百凯阅,曾带动了全国的经济高速发展,有人无动于衷,凌小昔是一个,左宵默也是一个。
他们在看见这则报道时,也只是一惊,随后便抛之脑后。
“凌小姐,你上午将出席一场珠宝展的巡视宴会,中午,将与合作商进行本季度珠宝推出的视讯会议,下午……”纪文修一板一眼地向凌小昔汇报着她一整天的流程。
“通通推掉,我今天有私事需要处理。”凌小昔坐在旋转椅子上,吩咐道。
纪文修愣了一下,“可是,这些工作前两天已经和你确认过了……”
“突发事件,我相信你会帮我处理好的,对不对?纪助理。”凌小昔拍了拍他的肩膀,迈着优雅的步伐,离开了办公室,只留下纪文修一个人,看着写满笔记本的预约,暗自头疼,这么多的工作,如果往后排,要排到什么时候去?
凌小昔可不会去理会他心里那些幽怨的想法,穿着一身笔挺的女士西装,驱车赶往警署。
“你好,我想见白珍珍。”她落落大方地向警员笑道。
“白小姐精神失常,已经被送往了东郊的医院。”警员公式化的说道,昨天开庭后,白珍珍的神志就处于混乱阶段,因为白家的案件已经结束,她原本可以被无罪释放,没有证据表明,她曾经参与过这些经济案件中,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白珍珍居然会忽然精神失常,为了她的人身安全,只能转移到东郊的精神病医院,进行秘密调养。
凌小昔心头吃了一惊,白珍珍疯了?她莞尔一笑,在十字路口拐道,准备去见见这位疯掉的前豪门千金。
一路上,她的情绪处于高度亢奋状态,只要一想到白珍珍此时此刻惨淡的下场,她就不由得激动起来,疯了吗?那又怎么样?曾经,她何尝不希望自己也疯掉,遗忘掉那些凄凉、惨痛的过去,只是现实却不允许她逃避,她咬着牙从地狱的深渊爬出来,为的是什么?
是为了向她复仇!手指缓慢拂过胸口,单薄的衣衫下,那里,有一道骇人的粉色伤疤,她没有按照面具男的吩咐,将疤痕去掉,她需要留着它,随时随地提醒她,五年前,她险些丧命的事实!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忘记,自己受过的苦,是谁赐予的。
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当鲜血缓慢地从身体里消失,从骨髓中升起的冰冷,那种铺天盖地的绝望,让她有多惊恐。
“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疯下去啊。”艳艳红唇中,轻轻吐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轿车飞驰在街头,四十分钟后,终于在东郊一座葱绿的深山之巅停下,高高竖起的围墙,灰白、落魄,一旁的圆柱上,挂着精神病医院的牌子,四周没有人迹,就像是与世隔绝了一般,高墙上,还有密集的铁丝网,用来防止病人发病时,逃离医院。
两名警卫站在大门口,全副武装,凌小昔迅速在警卫亭进行登记后,便走入了医院的大堂,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福尔马林的刺鼻味道,她难受地拧起了眉头,走向护士台:“你好,请问白珍珍在哪间病房?”
“你是她的?”护士狐疑地看了凌小昔几眼。
“我是她的好友。”一个恨不得让她死掉的朋友。
护士微微点头,让她进行过详细的身份登记后,便带着凌小昔前往病房,一路上,可以看到不少精神失常的病人在看护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在走廊上来回穿梭,他们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见到陌生人,还会咧嘴发笑,憨憨的笑容,与儿童无异。
“这些病人大多是精神分裂初期,你不用担心,他们平常不会有伤人的举动。”护士急忙解释道。
凌小昔顿时了然,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那白珍珍……”
“她只是因为一时打击过大,所以会自动陷入对外界的抗拒情绪中,暂时出现精神恍惚的迹象,如果好好调养,是有可能会恢复正常的。”护士公式化地说道,“不过要切记不能在这段时间太过刺激病人的情绪。”
“不能太过刺激吗?”可是怎么办呢,她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亲手将这个女人推送进地狱中了……
凌小昔敛去眸中的锐利与阴寒,满脸春风,尾随在护士身后,直到在一间病房前停下,护士轻轻将房门打开,与医院的普通病房没什么区别的房间,只是色调偏暖色,鹅黄色的病床上,一道人影正蜷缩着,背对房门。
那是对外界采取抗拒、戒备的姿势。
“病人昨天打过镇定剂,还没有苏醒。”护士向她解释道。
“我能单独和她待一会儿吗?”凌小昔礼貌地问道,口气极为温和,一点也不想要来寻仇,或者是落井下石的恶人,话,柔和得犹如三月春风,将白珍珍好友的身份,扮演得淋漓尽致。
护士很轻易地就被糊弄过去,她点点头,“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按床头的警铃,我们会第一时间派人过来。”
“谢谢了……”凌小昔笑着目送她离开,等到房门缓慢地合上,她脸上温和的面具才终于卸下,俏丽妩媚的脸蛋,蒙上了一层阴霾,视线在四周扫视了一圈,“这个地方环境很不错,挺适合养老,你觉得呢?”
回应她的是满屋子的寂静,她浑然不在意,走到窗户边,刷拉一声将纱窗打开,明媚的阳光从外投射进来,斑驳地光点,照耀在光洁的地板上,熠熠生辉。
“花园、单人套房、还有二十四小时的看护,没想到,即使白家倒台,你也还能够享受到这样的待遇。”她略带讽刺的开口,每一个字,直指白珍珍的心窝。
可那病床上蜷缩的人儿,却没有一丝回应,仿佛真的睡着了……
但凌小昔却注意到,她的肩头有极其细微的颤抖,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却依旧被她发现了……
装睡吗?嘴角扬起一抹讥笑,她随意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中,“其实,看见你现在的下场,我真的很高兴。”
眼眸里冰冷得毫无半分人气,如同冰川,冷得让人心底发毛。
“比起我曾经的遭遇,你现在的下场实在是太轻松了,你说老天爷是不是厚待你?即使一无所有,依旧可以吃得好,睡得好,就是不知道,地狱中的白老爷子在看见你现在的生活时,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爬起来。”
平稳的呼吸,明显加重,凌小昔饶有兴味地眯起眼,欣赏着白珍珍隐忍怒火的样子,她的演技在她的眼中是那样的拙劣。
“啊,我倒是忘了,护士说过,为了不刺激你的情绪,是不能告诉你这些事的。”故作惊讶地捂着嘴唇,只是,语调中的笑意,却泄漏了她此刻愉快的心情。
她永远知道,如何在一个人的伤口上撒盐,对于白珍珍来说,她最痛苦的是什么?是白家的倒台,是白老爷子的入狱,如果再加上,白老爷子自杀的消息,恐怕她真的会陷入地狱的深渊吧,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我建议你可以看看今天的报纸,就是不知道这里是否会提供这样的服务了……”凌小昔笑盈盈地开口,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刀子,狠狠地刺中白珍珍的心窝。
“昨夜凌晨,看守所发生了一起自杀的案件,你不想知道,死者是身份吗?”凌小昔阴鸷的眼眸始终注意着白珍珍的反应,当她看见,她用力抓住床被的双手时,笑得愈发欢快,痛苦吧,难受吧,绝望吧,她会把曾经自己所遭遇过的一切,通通加注在她的身上,让她也体验一次,地狱的滋味。
“死者名叫白博伟,很耳熟的名字对不对?真可惜啊,他居然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离开人世,我还以为他会在监狱里苟且偷生呢。”凌小昔毫不掩饰话里的讽刺,即使对死者不敬又如何?五年前,谁对她有过一分怜悯的心?
如果不是她命大,如果不是被面具男救下,她早就已经沦为了孤魂野鬼,在醒来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让白珍珍和她一样,一无所有!
看,现在她做到了,不是吗?
白珍珍用力咬住唇瓣,即使口腔里已经感受到了血腥味,她也毫不在意,眼泪无声的从她扭曲的脸蛋上滑落下来,她的心,好似被无数只手撕扯着,疼痛在骨子里蔓延开来。
爹地……死了……
“我真希望你这辈子就这么疯下去,一辈子不要恢复理智,”凌小昔微微合上眼眸,沉声说道,“那样的话,至少你不用太过痛苦,只是可惜了,白老爷子一大把年纪,到了晚年,竟连个为他收尸的人也没有,听说尸体现在还存放在医院的停尸房,不知道再过一段时间,会不会发臭?会不会被人当作垃圾一样,丢掉呢?”
闭嘴!闭嘴!闭嘴啊!
白珍珍的身体紧绷着,心底不断的叫嚣,不断地低咒,她不愿再去听她说的每一个字。
“会有虫子慢慢地啃食他的四肢,从皮肉到内脏,一点一点,直到最后……”
“你给我闭嘴。”白珍珍再也忍受不住,咆哮着朝凌小昔冲来,那模样,仿佛要吃人的厉鬼,尖细的指甲在空中挥舞。
凌小昔眼底划过一丝不屑的微光,身体敏捷地朝一旁闪开,白珍珍狼狈地跌倒在沙发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就这样已经受不了了吗?当年,你让医生硬生生从我的肚子里取走孩子,硬生生为我缝合伤口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是什么感觉?冰冷的针头,在我的肚子上来回穿梭,那滋味,你尝试过吗?”凌小昔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色极为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