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步离开伦比多酒店,冷清的月光从头顶上洒落下来,西班牙的夜晚,总是寒冷多风,打在脸上,犹如刀子般,割得人皮肤生疼,左宵默紧了紧身上的西装,神色淡漠钻进跑车。
“人在哪儿?”刚进入车厢,他立马沉声问道,就在刚才,纪文修告诉他,保镖在教堂附近看见了疑似白小林的人,现在正一路追赶在他的车后。
“他现在在穆罕默德一世公园。”纪文修保持着与保镖的通话,跑车轰然启动,迅速消失在街头。
宴会现场。
左宵默的骤然离开,让整个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不少人正在偷偷观望着凌小昔和邵启鹏,可他们俩,脸上都挂着极为自然的笑容,就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样。
捧着香槟游走在众多宾客之中,可凌小昔却知道,她根本无法静下心来,能够摆出一副面具般的微笑已经是她的极限,仿佛她的思绪已经被那离开的男人带走。
“两位果然是金童玉女啊。”有人大献殷勤,邵启鹏礼貌地回以一记微笑,余光却始终流转在正在走神的女人身上,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一下。
她在想什么?就这么在意那个男人吗?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冷静,可是,他却是那样的不甘心,不甘心她的眼中始终不曾出现过自己的身影。
直到宴会彻底结束,所有的宾客通通被送走,邵乐才冷冷地看了凌小昔一眼,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留下心思不明的两人,孤零零站在酒店外的停车区域。
“你在想他,是吗?”略带酸意的话语脱口而出,迅速将凌小昔恍惚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愕然抬头,却撞入邵启鹏那双混杂着冷怒的眸子里,心尖蓦地一紧。
“我没有。”她狼狈地避开他锐利的视线,可这三个字,却带着几分心虚。
下颚被微凉的手指用力紧固住,“你在撒谎,小昔,我告诉过你,每次你说谎时,总会不敢去直视对方的目光。”
他太了解她,就是因为这该死的了解,所以他才会这么动怒。
“我们彼此需要冷静,启鹏哥哥,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和你争吵。”凌小昔被他的态度弄得有些恼火,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冷着一张脸,准备离开。
“就这么在乎他吗?因为他的离开,所以你一整晚都在走神。”尖锐的话语在后方响起,即使没有回头,凌小昔也能够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人,用力揪了一把,疼痛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这个男人,已经被她逼到即使一丁点的风吹草动,也能让他如此不安吗?
一抹苦笑爬上了她的嘴角,缓慢地转过身,毫不意外看见邵启鹏那副愤怒却又悲伤的模样。
“我们可以不要谈起他吗?”带着丝丝祈求的话语,如同一盆凉水从邵启鹏的头顶上洒落下来,他紧紧抿住唇瓣,失控的理智重新回到了脑海,他究竟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这样做只会伤害她,为什么他却还是做了,说了?
“抱歉……”
“我们静一静吧,明天就要举行婚礼,这种时候不适合争执。”凌小昔黯然握紧拳头,“你别想太多。”
邵启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疲惫还没有全部散去:“我送你回去吧。”
她说的对,她已经是他的未婚妻,那些不应该存在的嫉妒与愤恨,都不应该出现。
邵启鹏用力克制住心头不断叫嚣的野兽,抬脚走上石阶,这是他第一次,走在凌小昔的前面,只留给她一道伟岸却又孤寂的背影,双肩仿佛正承载着什么沉重的东西,极为僵硬。
沉默着回到房间所在的楼层,凌小昔刷卡进屋,却在进去时,忍不住问道:“要进来坐一坐吗?”
“不用了,”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有多不冷静,“你好好休息,明天还要忙碌一整天。”
凌小昔微微颔首,笑着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隔壁的房门后,这才疲惫的放松了身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为什么那个男人只要一出现,就让她的心无法遏制地追随着他?
凌小昔,你真的太恶劣了。
明明说过要忘记他的,明明说过要试着去接受另一个男人……
手掌无力地遮盖住整张脸,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下来,一室静默。
另一边,当左宵默用最快速度赶到公园,看见的,却是倒在血泊中,已经失去呼吸的保镖,四周除了晃动的枝桠与徐徐的风声,竟没有一个人影。
他紧抿着唇瓣,容颜铁青,该死的白小林!这绝对是他干的。
“沙沙沙……”纪文修耳朵里保持通话的无限耳麦忽然有细碎的声响传出,他立马将一支耳麦递给左宵默。
“左总,你应该已经看见尸体了吧?怎么样,对我的杰作,满意吗?”嚣张的笑声分外刺耳,从耳麦里清晰无比地穿荡出来。
左宵默蓦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四周,既然白小林能这么快发现自己抵达的事,他躲藏的地方必定不会太远才对。
忽然,目光在不远处西班牙皇宫的顶端停下,纪文修见此,聪明地将口袋里的电话转换为拍摄模式,将距离拉近,依稀能看到,在哥特式的宫殿上方,金色的瓦片上,正趴着一道人影,他的面前,架着一把远距离重火力的狙击枪。
不好!
左宵默和纪文修立马对视一眼,迅速朝一旁跳开。
“哧……”子弹通过消音器传出的细碎声响,破空袭来,他们两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已被射出一道清晰的痕迹。
“不愧是左总,身手还真好啊,不过也对,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怎么可能斗倒白家呢?”看似平静的声音里,却夹杂着被扭曲的仇恨,让人毛骨悚然。
左宵默没有吭声,只是借着马路旁的街灯隐藏着自己的身躯,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白小林的占据高位,想要接近他,几乎不可能,只要自己现身,就会成为狙击枪的靶子。
Shit!
被一个从来不曾被他放在眼里的人愚弄,这种滋味,让左宵默极为恼火。
“左总,放心吧,我可不会杀你,至少现在,你还得活着,你和凌小昔赐给白家的一切,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你们俩,我一个也不会放过。”说罢,耳麦里的声音蓦地中断,左宵默危险地眯起双眼,直到确定那股杀意退去后,才小心地从街灯后走出,对面的宫殿上方,已经没有了白小林的影子。
“这样的距离,超过六百米了吧?”纪文修根据目测,猜测道。
“哼,我现在真的很后悔,”凉风中,左宵默冷声开口,那双深邃暗沉的眸子,冰冷得毫无一丝人气,“当初我不该放虎归山,亲手给他制造成长的空间。”
他算漏了白小林的存在,又或者潜意识里,他认为即使白小林活下来,也根本无法捍卫到他的地位,所以白家倒台后,他忘记了将这个曾经单纯如白纸的少年抹杀,才给了他和自己做对的机会!
生平第一次,左宵默如此后悔自己的大意。
“该死!”恼怒的低咒从牙齿缝里挤出,如果时光能重来,他一定会不留余力,将白小林这个隐患击杀在摇篮中。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纪文修冷静地说道:“现在要怎么做?他的目的一定是明天的婚礼。”
“加派人手保护夫人的安危。”左宵默眼眸微微闪了闪,沉声吩咐道。
“老板,你不阻止婚礼继续进行吗?”纪文修愕然问道,这种时候,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和邵氏联手,先确保凌小昔的安危,终止这场被盯上的婚礼吗?
“没有这个必要。”左宵默凉凉地勾起嘴角,只是那笑,充满了邪气:“既然白小林要在婚礼过程中动手,我可以将计就计,趁乱将人抢回来。”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方法虽然惊险,却是最有可能成功的。
纪文修看着他含笑的模样,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被冰冻,老板真的疯了?居然会用凌小昔的安危做为鱼饵,引诱白小林出现,妄想抹杀对方,并且抢回自己的女人?
“这样做风险太大。”他仍旧想要说服左宵默放弃这个可怕的想法。
“你认为我做不到吗?”他不会让她有事的,这只是一条让他能够迅速解决掉一切的捷径。
左宵默固执的态度,让纪文修只能选择妥协,但是在暗中,他却悄悄留了一个心眼,想着,如果到时候真的发生什么意外,他得要在确保老板的安全下,护送他离开。
“那这里怎么办?”他按捺住心头的深思,看了眼血泊中静静躺着的同伴,“需要通知马德里的警方吗?”
“这样做只会打草惊蛇。”左宵默果断地否决了他的提议,“找人来处理掉尸体,给他的家人准备安葬费。”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在他的眼中,都不算大事,他现在只希望黎明能够尽快到来,让他能够再快一点,将自己的爱人重新带回身边。
当天夜里,约翰派来的黑手党精锐齐聚西班牙首度马德里,尸体被连夜抛入大海,他们在暗中进入伦比多,贴身保护凌小昔的安危,这帮精英的反侦察能力极强,即使是邵启鹏的人,也不曾发现他们的存在。
第二天,红日从海平线上升起,酒店外,从一个小时前,便有无数的记者抵达,他们纷纷高举着手里的摄像机,想要拍摄下新娘出现的画面。
酒店出动了所有保全,才勉强克制住现场的骚乱,按照规定,邵启鹏不能陪伴在凌小昔身边,只能在教堂外静静等候,宾客开始入场,教堂内外铺满了娇艳欲滴的玫瑰花花瓣,天空上盘旋的直升机正在进行现场连线的直播,彩带漫天飞舞,婚礼进行曲的调子飘荡在空气里,整个现场被打造成梦幻般美丽的童话世界,邵启鹏一席白色的西装,含笑站在广场中,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