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卫疑惑地看着两人,他们嘴里所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却让他一头雾水,听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夫人。”他再度唤了一声,想要提醒凌小昔,左宵默离去前给他们下达了死命令,绝不能放任何人见她。
“他是我的朋友,让他进去,如果左宵默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说的。”凌小昔脸若寒霜,低迷了多日的气息,在瞬间暴涨,堆积在肩头的黑发在空中飞扬着,她冷冷地看着两侧的警卫,一股骇人的气势,从她的身上爆发出来。
警卫们对视一眼,按照左宵默对她的宠爱,应该不会刁难他们吧?犹豫一阵后,他们终于放行。
凌小昔和邵启鹏一前一后走入别墅,文件被她放在茶几上。
佣人正在为他们泡茶,空气里的血腥味始终没有散去,邵启鹏坐在一旁担忧的目光从上到下将她打量了一通,最后视线定格在她的颈部:“谁干的?”
他冷声问道,如玉般儒雅的面容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现在不是谈论这种小事的时候。”凌小昔的注意力停留在面前这份文件上,“这东西怎么会在伯父那里?”
这是十二年前,凌氏、白氏以及曾经左氏的总裁签署下的一封,有关于钻石走私的三方协议。
“不清楚,或许是伯父交给爹地的。”邵启鹏只能如此猜测,他怜惜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她颈部的掐痕上挪开,能够在这里对她动手的人,除了左宵默以外,绝不可能有第二个。
“十二年前,你记不记得,我曾让你调查过的左宵默的资料?他所有的资料通通只能调查到七年前,接手左氏,与白珍珍见面的那段时间,再到之前,几乎查不到任何的蛛丝马迹。”凌小昔在看见邵启鹏发送给她的那封档案时,就觉得格外疑惑,七年前,左宵默横空出现,接手当时几乎快要破产的左氏,攀上白珍珍,利用白家的权势,在商界站稳脚跟,在他们结婚的当年,凌家破产,她则从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沦为平民,妈咪染上毒瘾,遇见白珍珍。
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过巧合,就像是一个连环的圈套。
“你仔细看看这份文件的最后。”邵启鹏将文件翻到最后一页,那里用印泥贴着一个信封,上面明白地写着‘小昔亲启。’
“这是爹地的笔迹!”凌小昔几乎一眼就认出了信封上的字迹,她手忙脚乱地将信封打开,一封亲笔信,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邵启鹏早在从保险箱里发现这份文件时,就看到了这个信封,只因为是给她的,所以他没有选择打开,反而是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她的手里。
“伯父写了什么?”邵启鹏微微拧起眉头,不明白凌震的亲笔信怎么会贴在这份文件后面,而且还被自己的爹地锁在保险箱中,秘密封藏。
这其中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呵,”凌小昔一目十行地将信看完,嘴角颤抖地挤出一抹笑,只是那笑比哭更难看:“他说,看到这份文件,证明我已经开始调查凌家破产的内情,他让我停止所有动作,不要再调查下去。”
“和爹地说的一样?”邵启鹏眼底闪过一丝愕然,没有想到,信上竟会是这样的内容。
“看来爹地是早就料到凌家会破产。”凌小昔微微垂下头,黑色的眼眸泛着森冷的微光:“左氏,凌氏,白家。”
左宵默对付白家的理由,利用自己的真实目的,前前后后所有想不通的疑惑全部联系起来,凌小昔得出一个让她根本无法接受的结论。
“启鹏哥哥,你说,一个人的心究竟能狠到什么地步?”她低声呢喃道,神色晦暗不明。
邵启鹏见她神色异常,担忧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凌家破产,妈咪染上毒瘾,我为了钱,给不孕的白珍珍代孕,险些惨死,被左宵默救走,回国后对付白家,导致白家破产,再加上这份文件。”薄唇缓缓吐出数个重点。
邵启鹏不是愚笨的人,要不然,也不可能以这么年轻的年纪,被誉为邵氏最完美的继承人,他脸色骤然一沉:“你是说,这一切都是……”
“左氏当年的股东,签下这份合约的人,后来怎么样?”凌小昔没有让他把后面的猜测说出口,或者,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脑海里推测出的结论。
“十一年前,全国发生过一起轰动的贪污受贿案,其中他,”邵启鹏的手指轻轻点了点第三方签名的位置,“非法走私,被人揭发,在即将审讯时,意外的被人枪杀,当时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
所以邵启鹏才会记得格外清楚,那段时间,他发现爹地总会时不时摇头,甚至好几次,有听到他和凌伯父争执的声音。
“看来,我们的猜测恐怕是正确的。”凌小昔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脸色极为颓败,这算什么?从头到尾,都只是一个局吗?
清雅别墅内,气氛分外诡秘、沉重,仿佛一个暴涨的气球,只需要一根针,轻轻地戳动一下,就会啪地一声爆裂开来。
医院,急救室的灯光在左宵默愈发阴阴的脸色中终于熄灭,医生披着白外褂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布满了一层密集的汗珠。
“还好送来的及时,脑部有轻微的脑震荡和淤血,不过血块已经取出,没有太大的问题。”
左宵默蓦地松了口气,脸色也有明显的好转,待到左若欣被送入重症病房后,他才想到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先,他本以为是凌小昔和左若欣发生了口角才造成的意外,但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
“邵总,这里先交给你,我希望回来的时候,能够看见若欣的未婚夫出现。”左宵默冷冷地说道,抬脚离开了医院,他怎知,在别墅里,还有一场暗潮涌动的硬仗,等待着他。
邵乐勒令管家立马让邵启鹏来医院探视左若欣,不管怎么样,她始终是邵家当众承认的儿媳妇。
于情于理,邵启鹏都必须出面。
“老爷,少爷不在家里,您书房的保险柜,也被少爷打开了。”管家急切地说道,脸上汗流不止,这邵启鹏在这么多人的看管下,居然还能逃走,万一老爷动怒,倒霉的还不是他们这帮做下人的吗?
“保险柜?”邵乐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了一丝惊慌。
挂断电话,他亲自拨通邵启鹏的手机,“逆子!你是不是把保险柜里的文件拿走了?”
听筒里传出的咆哮,让邵启鹏忍不住皱起眉头,他看了一眼神色铁青的凌小昔,低声道:“是!东西我已经交到小昔手里,爹地,不论当年发生了什么,小昔应该有知道的权利。”
他斩钉截铁地口气,让邵乐彻底懵了。
“老凌啊,这次,我真的帮不了你了。”他无力地垂下头,脑海中浮现了五年前,凌家即将破产的前夜,凌震亲自找到他时的画面。
那时的凌震不再如平日那般意气风发,整个人透着一股疲惫与落寞。
“老邵,我的报应真的到了。”他推开邵氏董事长办公室的门,跌坐在沙发上,喃喃着。
“老凌,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邵乐惊愕地问道。
“那孩子,左家那孩子,为他的父亲报仇来了,我这些年没有一晚睡得安稳过,也好,现在终于到了偿还的时候,老邵,答应我,如果将来有朝一日,小昔来找你,询问我的事,你切记一定不能告诉她,至少让她心里永远记得,我是个能够让她骄傲的父亲。”
就是这番话,让邵乐明知凌家濒临破产,也无法出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庞大的家业在一夜之间沦为历史。
在凌小昔屡次逼问他,在邵启鹏屡次调查当年的事时,他横加阻挠。
“老凌,希望你的女儿还能够把你看作值得尊敬的父亲啊。”邵乐佝偻着背脊,口中低声喃喃道,整个人仿佛苍老了许多。
他能够为好友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接下来,他管不了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邵乐离开了医院,剩下的事,他无力插手,也无法再去阻止了。
夜凉如水,冷清的月光从夜幕上垂落下来,整个花园沐浴在鹅黄色的光晕中,美轮美奂。
警卫严阵以待地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时不时用余光偷瞄着别墅里的动静。
“你说,夫人和她的朋友都进去一天了,怎么还不出来?”
“谁知道,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少爷?”
“算了吧,万一少爷迁怒到我们身上,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
警卫窃窃私语的声音,极低,忽然,从幽静的山路上有两束刺目的灯光直刺而来,保时捷独特的引擎声,轰隆轰隆,雄浑、醇厚。
左宵默一身冷冽从车上走下,冷眼扫过靠墙站立的警卫,“今天有人来过吗?”
“夫人的朋友中午到访。”警卫不敢隐瞒,硬着头皮说道:“我们阻止过,只是夫人命令我们必须放行……”
左宵默脸色一冷,眉梢仿佛染上了一层冰霜,口中冷哼,抬脚朝着灯火通明的别墅走去。
“他回来了。”邵启鹏坐在沙发上,冷静地开口,担忧地目光看向凌小昔。
她僵硬的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皮缓缓抬起,眸光冰冷得渗人。
终于回来了吗?
手指轻轻勾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早已凉掉的咖啡,分外苦涩的味道,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两人的视线投向房门的方向,脚步声由远及近,变得愈发地清晰,很快,一抹黑色的人影踏着月光出现。
精致完美的五官,如同上帝最心爱的杰作,黑色的西装将他周身冷然的气场衬得淋漓尽致。
凌小昔低垂下眼睑,敛去眸中的复杂,再度抬起头来时,只剩下一片寒霜。
左宵默刚踏进房门,立马就感觉到了空气里不寻常的气氛,眉头隐隐一皱,视线从邵启鹏身上匆匆扫过,最后落在凌小昔的身上。
她现在看上去精神了不少,没有了多日来的死气沉沉,只是……
眉心暗暗一跳,他隐隐觉得,现在的她,不太对劲,仿佛多了几分冷冽与凌厉。
山雨欲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