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孟义晌午时分于城下大败许奉回城,军士无不欢欣鼓舞,恭贺道,“将军果真神威!那许公允今日若非命大,早就毙命于将军之手了。”
孟义却不以为然,歪斜着脑袋,于城楼处眺望远方张顺大营,仍心有余悸地口中喃喃自语,“非他命大,却是我捡回了条命!”
一旁军士闻言皆疑惑不解,道,“将军何出此言?”
孟义眉头深锁,一股怅然若失的神情顷刻间布满脸上,“若非他今日有伤在身,我恐怕早就毙命他手了!”说罢,转过身传令众军士,“全军速速准备,只待敌军今夜攻城,便随我弃城撤离,奔赴凤陵!”
左右皆有不安,拱手道,“今日许奉已然亏输一阵,广阳城固易守难攻,敌军岂会今夜再次来袭?”
孟义却道,“大将军料事如神,既然信中交代,必定是有十足把握,我等只管听令行事!”
众军士当即领命告退,独留孟义于城楼处呢喃哀叹,“许公允果乃越国第一战将,难怪深得大将军如此赏识!只是此人狂傲如猛兽,如何驯服?”
且说张顺营寨。自得阚寻妙计后,张顺心中早已是激荡万千,汹涌澎湃。脑海中早已轮番演绎了多次亲率大军擒杀孟义、王泽二将,前往京师赴赏的各种场景。越想越觉兴奋不已,眼看日至傍晚,连忙传问阚寻何时出营叫阵为妙?
阚寻却不紧不慢,笑道,“大将军何故着急,此时天未黑,不易两边埋伏。自待戌时出城,趁夜方可一举破敌!”
听罢,张顺强抑心中兴奋,焦急的于帐内来回踱步。
阚寻见此情形,面色虽是平静如水,可心中却是莫名哀叹,“韩孝之当是‘人鬼难测’,竟能窥视出他所有对手们的性格想法,当真是天亡我越国!”
张顺正于焦急间,突见陈昂入帐来报,“五千士卒皆已整装待命,便等将军下令即刻埋伏两侧!”
张顺点点头,此刻满脑子都是出营赚孟义出城,哪还有心思顾忌这些。冲帐下陈昂摆了摆手,“听我号令,方可出营。待我破敌,届时自会令你领前军追赶!”
陈昂听言,却一副欲言又止,面色犹犹豫豫,似有话要说。
“你楞在这干什么?”张顺面露不悦,呵斥道。
“我……”陈昂瞥了眼一旁神情淡然的阚寻,随即疾步上前,凑于张顺耳边低声道,“将军是否先派我去凤陵打探实际后,在行定夺?我总觉得阚寻有些异样!”
张顺冷眼斜视陈昂,语调阴沉地问道,“这军中何人为帅?曼宁是在怀疑本将的领兵统帅之才?”
陈昂听罢,吓得双膝跪地,颤颤巍巍的说道,“不敢……不敢……”
张顺当即叱退陈昂,见其出帐,一旁阚寻方才拱手弯腰,笑道,“大将军当小心提防曼宁!”
“哦?”张顺面露疑惑,旋即问道,“叔和的意思是……”
阚寻笑道,“敢问将军,觉得许公允此人如何?”
闻言,张顺颜色不悦,不屑一顾道,“竖子匹夫,不堪一提!”
阚寻似笑非笑的点点头,接着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许公允若比将军自当不值一提。不过此人也算一代名将,如何不识得曼宁心思?前些日子曼宁奉韩太守军令突围前往许奉军中求援,却一直未
见音讯,幸得赵语将军前来助阵,方可抵挡至今。敢问将军,许奉何以不愿发兵救凤陵之围?”
“哼!”张顺冷笑,对此嗤之以鼻道,“圣上早就怀疑许奉此人包藏祸心,恐早就与韩昱南营暗中勾结!”
“是,是。”阚寻点头称赞,“将军英明!许奉敢公然坐视贼人进犯我越国凤陵、广阳二郡,必是知悉贼寇实际,区区千余兵马,如若回援必当露馅!再敢问将军,曼宁滞留军中多日,可曾如实告知凤陵实际?又是否如此刻般奋勇?”
张顺沉思片刻,道,“是啊,这家伙骗我凤陵贼军万余,我还没与他问罪呢!今天却三番两次进言催促我,着实蹊跷!”
阚寻接着道,“将军明见,曼宁亦深知凤陵兵马不过千余,却一直欺瞒说有万余。下官斗胆猜测,贼人围攻多日,许奉当时深知曼宁心思,如若借得兵马与他回援,那这歼灭贼寇‘万余’的大功必当悉数归他。今日却见我来军中如实相告,深知如若将军领兵前往解围,那这头等功劳便与他无用了!”
“你是说他想与我抢攻?”张顺疑惑问道。
阚寻道,“贼寇围城多日,两郡太守皆报贼寇万余,陛下定是深信不疑。此刻歼敌解围功劳不管落到谁的头上,都必定让陛下龙颜大悦啊!”
“嗯……”张顺点点头,随即拉住阚寻双手拱手道,“幸得先生点拨,这小子果然城府极深,还想框我!我当让他届时引领后军!”
阚寻听罢,心中喜忧参半,暗自道,“曼宁深知凤陵地势,如若让他率领前军追赶,恐识破计策。若非为了凤陵百姓安危,这叛国骂名何人愿背啊!”
时至戌时,夜色渐深,皓月当空。
张顺令偏将季固领兵五千先于城外四周埋伏,自令兵卒百余,手持火把于出营叫战。
广阳城下,百余兵卒高举火把列开阵势,张顺持枪拍马于城下三箭外叫阵。
“孟义小儿,吾乃越国中郎将张伯礼是也!区区与我一战!”
城楼孟义听的真切,冲城下问道,“张伯礼何人?自比许公允如何!”
张顺听到孟义将他比作许奉,当即于马背上持枪呵斥道,“猖狂小儿!我乃三军统帅!竟拿我于‘殿军将军’许奉相比!”
“哦?阁下果乃越军统帅?”孟义内心虽是窃喜,却依旧装作平静,问道,“阁下前日不是才败于我手,今日又敢来送死?”
张顺闻言大怒,“放屁!那是老子连日赶路为休息好!今日我单骑便可擒你!”
孟义当即大骂,“无知匹夫!我这便来擒你!”
言罢,孟义领了百余士卒除了城门,见到前方张顺,二话不说纵马挺枪便取。
“果然匹夫!”张顺心中大喜,随即拍马相迎。二人斗不到五个回合,张顺长枪便被挑落,眼见孟义欲刺,慌忙勒马转身奔回本阵。见得孟义身后追赶,当即冲左右大喝,“还不速速现身!”
言罢,两侧突然喊杀声四起,先于埋伏的五千兵卒由季固领着一齐杀奔孟义。
眼见中了埋伏,孟义当即回马欲逃回城内。张顺岂可容他,当即再次调转,领着大军直取广阳。
孟义不敢恋战,眼见城外被围,只有领着城内士卒由城后往凤陵方向夺命狂奔。
不费吹灰之力,折损少于人马便迅速收复了广阳。张顺内心狂喜到了极点,拉着阚寻双手不住的道谢,“多亏先生妙计,助我两日收复广阳!带我领大军回京之日,必当奏请陛下,与先生请功!”
阚寻自是笑言推辞,不在话下。
当夜,张顺亲点伤亡人数后,自于暑衙内召集众将道,“许奉、张杰皆有伤在身,本将念其劳苦,特命二人先于城内休息。此番广阳虽然收复,但本将神机妙算,已然料到孟义贼军此行必去凤陵与王泽军合一处,因而特命全部人马与我共同诛灭此二贼!”
“将军!”陈昂于堂下拱手说道,“贼寇不过千余兵马,何必全军出动?末将愿意领五千前去杀贼!”
张顺闻言,冷眼斜笑,“曼宁奋勇,待我破敌后自当奏明陛下为曼宁请功!此番行动,本将军自有安排!”
当即令季固领左翼、霍玄领右翼,陈昂殿军,自己先率五千兵马追赶。
听闻自己殿军,陈昂当即于堂下不解问道,“大将军何故?凤陵地势没人比我熟悉,若贼寇埋伏,恐有不测!还请求大将军让我领前军先行追赶!”
闻言听罢,一侧的阚寻眯着眼瞥了眼堂上的张顺,见他面色阴沉,当即怒斥道,“为什么不让你领军,心里没点逼数吗!你那点心思还敢欺瞒本将军!真把本将当成猪头蒙蔽了?!”
不顾陈昂一脸懵逼,张顺深知此番为了追击敌寇,又恐城内留有兵马,会让许奉借此得势。
故而下令全部脱了藤架,改跨战马,自己先率五千骑兵与阚寻一道追赶孟义。
于是,当即喝令众将安令行事。
星夜兼程,快马加鞭,张顺此刻哪顾得上其他,早就幻想如何进京面圣,接受封赏了。
却说的韩昱,此刻正于府邸内席地而坐,桌前油灯摇曳,望向窗外星空点点,自语道,“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多好的夜色啊,却用来做杀人的勾当……只希望日后黄泉路上,他们可千万不要寻错了仇家!”
言罢,又是休书一封,装闭蜂蜡够,令人火速出城交由王泽。自己则披上外衣,迎着微风于堂外伫立,闭上双目静静感受着内心金戈铁马的杀戮……